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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是案

第一章 天降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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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何怀玉自以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事到临头才发觉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二零一九年六月二十四日凌晨,在海涯市锦福小区的一间出租屋内,一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大戏拉开了序幕。

何怀玉衣不解带地在床上弓身侧卧了一整夜,尽管眼皮重得睁不开牙龈疼得快发肿,但他的耳朵仍然在坚持警戒,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响动。

房间里的气温很高,汗水从背上流下渗透衣服浸到床单上,他却不敢打开空调,怕那台老旧机器的嗡嗡声会干扰判断。

“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可以处理好!”他不停地安慰自己,生怕身体颤抖起来会让松垮的铁架床发出吱吱异响。铁架床下躺着一根从旧木桌上卸下来的桌腿,像前臂一般细长结实,正是趁手的防身工具。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租屋铁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挠进了险些昏睡的何怀玉耳朵里。

“终于来啦!”尽管早有准备,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先下手为强!”何怀玉快速抄起床底的桌腿,蹑手蹑脚却迅疾地走到门边,屏住呼吸等待铁门被打开的瞬间。

咚、咚、咚,他的心脏几乎要将胸腔炸开,握着桌腿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吱——”尽管来人小心翼翼开了锁,铁门却在推开的时候非常不配合地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一道黑豹一般的身影就飞速冲进门来。

何怀玉顾不上细瞧,手里高高举起的桌腿应声落下,嘭地一声砸在来人的头上,震得双手发麻,桌腿也顺势脱手弹到了墙上。

只听得“嗷”的一声惨叫,何怀玉手上酸楚的感觉还未消退,紧接着脑门上就挨了重重一击。他脑子里响起一阵嗡嗡的闷响,还没来得及痛呼,就像坠入深海一般晕倒过去。

“醒醒!醒醒!”不知过去几个小时,他被一阵粗暴的叫吼声惊醒。

仿佛脑袋炸裂的灼痛感从额头传遍全身,疼得他忍不住发出阵阵痛哼。空气中一股浓烈的汗臭和烟味,熏得他敏感的鼻子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使得脑门上的刺痛变得更加剧烈难忍。

好不容易呻吟着稍微适应了一些,何怀玉强忍着痛微微抬起头睁开眼睛,却勉强只看到一束刺眼的强光,和一根正顶在自己脑门上的粗大黑色塑胶棍子。

因为强光刺激眼镜又被摘掉,他只能眯着眼睛勉强顺着黑色棍子往前看,还没看清对面桌子后坐着的两道身影,一阵剧痛又让他低头咬牙闭住了眼睛。

他想要抬手摸一下痛不欲生的脑袋,却发现双手被锁在一起,手腕上那冰冷坚硬的质感,分明是一副不锈钢手铐。

“咦?毒贩子居然用上了手铐?”何怀玉心中诧异,却又很快推翻了猜想,“不对,这不像是贩毒窝点。难道是审讯室?我被抓到警局了?”

想到此处,他连吸了几口凉气头皮更加发麻:“他们不会是黑警吧?!!跟毒贩勾结在一起对付我吗?”

他再次忍痛抬起沉重的头颅,稍微甩了甩刘海,眯着眼睛适应一会后终于看清对面的两个人。所幸他的近视只有一百度,离了眼镜也不至于太过难堪。

“他们不是宁海派出所的民警吗?怎么会是他们?”何怀玉心中疑惑更甚也更加恐惧起来,“完了,他们真的和那些毒贩是一伙的!”

“小兔崽子你可醒过来啦!居然敢打老子!”对面年轻的警察高声叫道,头上紧紧缠绕的几圈绷带和圆睁的怒目都足以证明,他便是那个破门而入被何怀玉迎头痛击的人。

“咦?我这是在哪?你——你不是赖警官吗?你怎么受伤了?”何怀玉故作懵懂地朝着一名板寸头年轻警官问道,转头又对另一名面相干瘦头发斑白的警察喊道,“饶所长,你也在啊!你们抓住小偷了吗?刚才小偷又来偷东西了,还被我打了一棍子!”

何怀玉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不管对方是不是黑警,眼下的局面都无法轻易收场,不如先装傻充愣探明对方意图。

“哪来的小偷?!你敢打老子还不敢承认?!当老子傻吗!”赖警官咆哮道,一双虎眼露出凶光,作势要起身教训何怀玉,却被旁边的饶所长拉住。

饶所长看着何怀玉摇头晃脑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规矩你懂不懂?狡辩在我这可一点都不管用!”

听出对方似乎是想给自己强加某个罪名,何怀玉心中更加警惕,吞了下口水后问道:“警官,你——你要我——交代什么?”

赖警官摸着头上的绷带说:“把你这几天的犯罪行为统统交代出来!”

何怀玉眉头紧锁起来,说道:“明明是我周六东西被偷前来报案,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小偷?反而让我交代罪行?”

“你还好意思装无辜?!正经人谁大半夜不睡觉拿根棍子躲在门后面?老子脑袋都要被打开花了!”赖警官指着头上的绷带,口中喷射出数不清的唾沫星子。

“自从背包被偷,我就一直睡不好觉。昨天晚上听到有人撬门,我以为小偷又来了,就躲在门后面正当防卫,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你们。”何怀玉一脸无辜道。

何怀玉亟需弄清对方的真实目的,否则极有可能落入圈套,接着又说道:“正经人也不会凌晨擅闯民宅啊!你们可是警察,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撬门呢?”

“老子第一眼就看出你有问题,明明一脸凶疤还假装无辜!”赖警官喝骂道,“不想找麻烦就快点交代,别等老子发火!”

何怀玉左边脸上从小就有一块「乂」字形状的伤疤,为此受过不少偏见。他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也懒得翻来覆去解释,毫不客气地呛声说:“脸上有疤的就是坏人吗?包公额头上还有块月亮呢!我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被无故抓起来审问?”

饶所长从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气,像唱戏一般说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警察也不认罪!你周六假装来报案,今天殴打警察惹事端,被抓住还胡搅蛮缠,挑衅警方屡次三番。我从警三十多年,从未见嫌犯如此大胆!”

没想到这位年过半百的派出所所长竟然有一缕藏不住的说唱灵魂,更让何怀玉觉得对方不是善茬,心里又多了几分担忧:他们必定是黑警无疑,恐怕和那帮毒贩早就勾结在一起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得想办法自救!

若不是亲身经历,何怀玉完全不敢想象会有如此遭遇。从六月十九号到海涯开始,他经历了好几天的周折,才终于在一名年轻女中介的好心帮助下找到合适的出租屋,没想到却成了噩梦的开始。

想起那名叫做叶珊珊的中介,他心中仍是感激不已。她不仅耐心地陪自己顶着烈日四处看房,还帮忙跟房东讲价减了两百块月租。

签订租房合同的时候,他猛然瞥见叶珊珊包里有一瓶叶酸片,再一看她脚下的平底鞋,才意识到对方是一名早期孕妇,连忙摸着后脑勺说了七八句感谢的话。

搬到出租屋里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打扫卫生。前房客似乎走得匆忙,他花了一整个下午才将屋子打扫干净,扔掉的垃圾填满了数十个塑料袋。一切收拾妥当,他便憧憬着新生活去吃了多加卤蛋和豆干的刀削面当晚餐。

或许是乐极生悲,他回到住处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却发现背包竟已不翼而飞,里面装着的重要家当也随之没了踪影。

想起前天晚上寻找背包的经历,他仍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发现东西被偷,房门上的锁却完好无损,他自然而然地去找房东要说法。

房东徐伟峰当时正在家里打麻将,听到何怀玉说东西被偷房门却完好,一边摸着麻将一边不屑地对他展开了人身攻击:“你东西被偷了关我鸟事?!看你模样也是个大学生,读书读傻了?出来租房首先就要换锁的规矩你不懂吗?有能耐你去胜利城买套房子住啊?我还怀疑是你假装东西被偷想讹我咧!要不是前面那娘们走得急,你以为老子的学区房会租给你这怪胎?别以为脸上画个叉就可在老子面前装叉!”

何怀玉继续跟房东理论几句,却被他用越来越难听的谩骂顶了回来。一向自诩口齿伶俐的何怀玉,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房东一句“爱租租,不租滚”就足以让他丢盔弃甲。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报了警,出警的正是眼前这位赖警官。

赖警官来到现场盯着门锁看了一分钟,又在出租屋内四处查看一番,跟房东细语几句,紧接着找小区保安调监控讨论一阵,便将何怀玉带回了派出所。

何怀玉见这位年轻警官气定神闲,似乎对抓小偷的事情胸有成竹,敬佩的心情油然而生。可他万万没想到,赖警官接下来的回答很快就像几记耳光狠狠地扇到了他的脸上。

“你这种情况我们见得多了,周边小区租户多得跟蚂蚁一样,一时半会肯定查不出来。”赖警官小口抿着热茶凉薄地说,“你把这张表填好,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你。这次丢的东西不多,就当买个教训。以后要加强安全意识,不要光顾着读书!”

看到那张报案登记表,何怀玉才反恍然明白这位赖警官从一开始就在走过场。或许在对方眼里涉案金额不高的入室行窃根本不值得耗费太多精力,何怀玉来报案不过是在给他增加麻烦。

草草填完表格后,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派出所,连路边花花绿绿的霓虹招牌都变得刺眼起来。

不管怎样他都要找回背包,里面除了装着关系到周一入职报到的毕业证和通知单,还有一块从出生就拥有的黑色鱼形玉佩,那是他解开身世之谜的唯一信物。

他晃晃悠悠地踱在路上,心中不免抱怨起来:“去哪里找背包呢?这小偷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大家都用手机支付不带现金,怎么还来偷东西?!”

走着走着,他后背突然被人一拍,吓得差点失魂。回头一瞧,正是刚才的赖警官。

“所长看你刚出社会,让我照顾一下。”赖警官说着从口袋掏出一个优盘,“我把小区监控视频给你拷出来了,不过只有一个角度拍到小偷的背影。海涯人口一千多万,要找到这人不比海底捞针容易。优盘本钱两百块,你自己决定要不要。”

虽然不情愿,何怀玉还是忍怒掏出手机买下了最后的希望,得亏移动支付如此便捷。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警察生出反感,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个别现象,但想到这些懒政贪利的警察此时正在装模作样地审问自己,何怀玉就忍不住握起了拳头。

“都说海涯警察是全国警界的榜样,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何怀玉故意用夸张的语调讥讽道,“你们不去找小偷,却把失主抓来审问,真是神勇机智得很呐!”

“臭小子你说谁呢!信不信老子揍你!”赖警官从座位上站起身子,又被边上的饶所长拉了回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装无辜也毫不奏效,何怀玉干脆转变态度开始强硬起来:“你们难道想要屈打成招吗?这就是海涯警察的办案方式吗?”

饶所长高高抬起头义正辞严地反驳道:“我们所有程序都遵从法律,你再抵赖也没有意义!”

何怀玉也毫不相让:“你们要我一个苦主招认什么?欲加之罪也得给个名义吧?不是我挑衅,你们连当黑警都不够格!”

“你说谁是黑警?我再告你一条诽谤信不信!”饶所长终于克制不住脾气,吹胡子瞪眼道,“你别以为装傻就可以脱罪,徐伟峰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

“徐伟峰?”何怀玉脑中突然蹦出无数的问号,“你是说我的房东徐伟峰?他被人杀了?”

“你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蒙混过关?”赖警官目露凶光道,“像你这样的变态连环杀人犯,就等着吃枪子吧!”

两名警察的表情严肃认真,看上去所言非虚。房东徐伟峰莫名其妙死了,而自己正好前天找东西跟他发生过争执。更诡异的是,按赖警官的说法,竟然涉及一起连环杀人案。

难不成他们要给自己安一个杀人的罪名?想到这里,何怀玉又是一阵头疼脑胀。他虽然不喜欢徐伟峰的目中无人,却也不至于想要杀人夺命。

“赖警官,你说话可要讲究事实证据。”何怀玉努力镇定住情绪据理力争道,“我虽然跟房东吵过一次,但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也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口角杀人,更何况你说的变态连环杀人。如果你们真的在查案请拿出证据来,如果单纯想栽赃陷害,大可不必浪费口舌!”

饶所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一下,冷笑道:“你藏在衣柜里的人骨,还有那些变态银针和钢刀,每一件都是呈堂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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