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接到宁海派出所饶所长的电话，何怀玉一点也不意外，但却装腔道：“饶所长，请问有什么贵干？”

“何法医，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包在我这里！”

“真的吗？怎么找到的？”何怀玉脸上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笑，若不是怕古世民起疑，他犯不着费劲表演。

“你在刑警队？我一会就给你送到单位！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背包被人丢在垃圾堆，上面有点异味。”

冯喜事做足了全套把戏，何怀玉也不介意再次清洗背包。想到要引导古世民的调查方向，他便主动攒起饭局：“没关系，东西还在就好！我和古秃鹰在锦福小区，你方便过来吗？我请你们吃拉面，感谢你帮我找回背包！”

十分钟后，锦福小区附近一家兰州拉面馆里，三人再次相聚。

何怀玉拿到背包笑逐颜开，一不小心入戏太深，差点就把泪水从眼角挤出来。

饶所长笑呵呵说道：“快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何怀玉从背包取出冯喜事装好的牛皮纸袋，打开清点一遍后点头说：“所有东西都在！真是非常感谢！”

“不用谢，不用谢！该说谢谢的是我！”饶所长摆手道，“上午我去医院做了检查，与你说的一字不差！”

“什么情况？”古世民忧心道。

饶所长笑中含泪道：“何法医一眼就看出我患了冠心病，比医院检查还灵。”

虽然得到认可，何怀玉嘴角却垂了下去：“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目前还不会很糟，医生开了药，让我把烟酒戒掉。”饶所长道。

“药记得按时服用，也少熬一些夜！”何怀玉嘱咐道，一边从牛皮纸袋中取出黑鱼玉佩。

“让我看看，这枚玉佩很特别！”古世民伸手问道。

何怀玉将玉佩递过去，又朝饶所长问起：“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背包？小偷抓到了吗？”

“背包是在垃圾桶里被找到，环卫工人到的时候小偷已经逃跑。”饶所长不急不慢地说，“幸好这玉佩没被发现，估计小偷以为只有证件。”

“是啊，这枚玉佩对我非常重要。”何怀玉说道，“你有那个环卫工人的联系方式吗？我得好好感谢他。”

饶所长摇头道：“人家做好事不留名，你谢这世道就行。”

古世民捧着黑鱼玉佩饶有兴致地说：“玉佩质地不错，像阴阳鱼黑的那部分。你的名字和这块玉有关吗？就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

何怀玉犹豫一番后点头说：“嗯，我被母亲发现的时候怀里就有这块玉。”

古世民脸上闪过短暂的忧郁，旋即又嬉笑道：“说不定这玉佩是你的传家宝，只要集齐黑白鱼就能找到绝世宝藏！”

“这都被你看出来啦！”何怀玉故作惊讶地说，“其实我是楼兰古国的王子，只要你们帮我破解玉佩的秘密，以后就赐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饶所长唆了一根面条后大笑道：“真的呀？！难怪你带我们来吃兰州拉面！”

古世民跟着夸张地笑道：“那个兰什么——兰陵王殿下，给我们再加两份卤牛肉吧！”。

“我以为只有何法医善于演戏！没想到古兄弟才是影帝！”饶所长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何怀玉见他们对玉佩并不了解，便拿回来戴到脖子上，略带抱怨道：“还加什么牛肉，接下来本王子就只能吃土咯！”

“此话怎讲？难道你还有其他值钱东西被偷吗？”饶所长眉头又皱了起来。

“诶，上午徐伟峰的儿子来找我，说从下个月开始要涨五百房租。”何怀玉惆怅道，“不交的话就给我断水断电，这不就只能吃土了吗？”

古世民听得连连摇头：“头七都没过就急着揽钱，没点良心。”

“那小子就是个地痞无赖，良心早就换成了钱财。”饶所长满脸鄙夷道，“何法医你放心，一会我让人去找他说房租的事情，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刁民。”

何怀玉立刻转忧为喜：“好啊！好啊！那这碗面可没白请！我代表楼兰古国万千子民谢谢你啦！”

“注意别用违规方法，影响警察形象。”古世民提醒道。

饶所长笑嘻嘻地说：“放心！这种混混最是吃软怕硬，稍微敲打一下他就会消停！”

“是啊！”何怀玉挥舞双手说，“要不是本王子失势，根本就不怕他。”

“牛吹够了没？”古世民掰着响指说，“小心我让你把刚才吃的兰州拉面哭出来。”

何怀玉把身子往后仰了几度，歪着头揶揄道：“整天就只会暴力威胁，嫉妒我先找到线索就直说嘛！”

饶所长立刻竖起了耳朵：“你们找到了什么线索？快点说说！”

古世民将用透明证物袋包好的广告单递到饶所长面前，一边问何怀玉道：“说吧，你怎么发现广告单有猫腻的？”

“因为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啊！”何怀玉得意道。见古世民双手握拳，他又赶忙解释起来：“看到广告单联想到张福华的深蓝广告公司，不是很自然吗？”

饶所长将广告单还给古世民，问道：“会不会只是个巧合？胜利城把广告打得到处都是，徐伟峰收到宣传单说明不了什么。”

何怀玉并不认为是巧合：“不只是广告单，上次我东西被偷找他理论。他当时说起过胜利城，似乎有购买意向。”

古世民收好证物，思索着说道：“除了徐伟峰和张福华，买房还涉及大量资金，侯梦婷恰好是做金融服务的。这起凶案很可能与房产交易有关，四象符号只是凶手的障眼法。”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查？去找得胜集团吗？”何怀玉假装懵懂道。若不是怕引起怀疑，他恨不得直接点出要去查胡斌。

饶所长却是面露难色：“你可别小看得胜集团，没有搜查令别想进去查案。光凭一张广告单，甚至过不了前台那一关。”

古世民也点头说：“我们再找找死者与得胜集团的交集，靠证据说话。”

吃过午饭，何怀玉便与古世民一起走回锦福小区旁的公共车棚取车。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粗犷豪迈的纯黑色警用摩托，他馋得差点流出了口水，没等古世民邀请就张牙舞爪地扑上前去。

“哇呀！这么烫！”何怀玉刚将右手摸上车座，立刻被烫得惊叫连连，脑海中幻想的酷炫场景瞬间化成了泡影。

“停车时没有太阳，我想着很快就走呢。”古世民憨笑着露出满嘴大牙，然后从装备箱拿出一瓶饮用水倒在车座上，再用抹布擦干，接着又取出两个头盔，递过一个给何怀玉。

“专门给我准备的头盔吗？”何怀玉犹豫着接过头盔问道。

“想多了，平常抓嫌犯也要遵守交通规则。”古世民骑上摩托，示意他坐上去。

何怀玉犹豫着跨上摩托车，坐垫上的余热仍未消退，意识到接下来要被烈日暴晒，猛然敲起了退堂鼓：“我刚入职，还有很多法医工作要学习，调查的事情你自己去就可以了吧。”

古世民却像早有准备，猛力将油门拧到底，轰鸣着将摩托飞到路上，根本不给他下“贼船”的机会。

何怀玉像被抓获的嫌犯一般在后座上惊叫连连，很快又老实接受了现状，然后欣然发现摩托车上竟然有别样的风景。

海涯最具特色的城市风景线便是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写字楼，乘着摩托穿梭在混凝土丛林间，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寄蜉蝣于天地”的感慨。除了高楼耸立带来的压迫感，城市绿化也让他耳目一新。公路两旁花草如茵绿树如盖，在蓝天白云映衬下俨然就是一幅山水画卷，凉爽的海风迎面吹来更是令人如痴如醉。对于习惯乘坐地铁的何怀玉而言，这无疑是一次豁然开朗的别致体验。

短暂领略海涯美景后，何怀玉重新振奋起精神开始与古世民一起开启新的调查。

因为警力有限，专案组之前的调查主要集中在宁海街道周边，对受害者社会关系的调查也主要集中在家庭和社区。如今受到广告单的启发，二人才认真查起受害人的公司业务来。

古世民出示证件表明来意后，深蓝广告公司的客户总监配合地交出了与得胜集团签订的合同，十几页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一看就让人头晕脑胀。

何怀玉草草浏览了几页，见签约人不是胡斌也不是财务部，便有些失望道：“看上去都是合法的条文，我们再找找别的地方吧。”

古世民没有理会他，静静地又读了十几分钟合同，然后才轻轻放回办公桌上。

见古世民放下文件，何怀玉和客户总监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古世民并没有结束的意思，接着又让客户总监去拿其他房产广告合同。

又过了几分钟，古世民终于微笑着将几份合同的报价页一起递到何怀玉眼前。

何怀玉接过来一看，得胜集团的广告费用竟然比其他几家的总和都要高出许多，不由惊讶道：“为什么得胜集团的广告费那么多？”

“这份合同是张总亲自谈的，我也不太清楚。”客户总监眼神飘忽，支支吾吾了一阵才道，“应该——应该是有一部分回扣。”

“回扣给谁了？”古世民问道。

客户总监低头道：“据说张总取了二十万现金，大概是给了得胜集团的某位高管。”

何怀玉静静地看着古世民埋头记录，突然觉得那颗硕大的光头变得不像原来那般刺眼，甚至有种冲动想要说出胡斌的线索避免他绕远路。

二人接着又在侯梦婷的住处和公司做了一轮调查，可惜两个多小时过去都没有再找到任何线索。侯梦婷不仅与另外两名死者没有关联，甚至与得胜集团都查不到瓜葛。

去明珠公园现场的时候，何怀玉突然又想起胡斌拈花惹草的嗜好，便暗示道：“侯梦婷被杀的手法与另外两人有点细微差别，她与凶手之间会不会关系不一样？比如情人什么的？”

古世民却不甚赞同：“情人为什么下手那么狠？”

“容我大胆猜想一下，”何怀玉像说书人一般摇晃起脑袋说，“凶手左手收老张回扣，右手诈骗老徐买房钱，被情人小侯发现要挟，为防败露杀人灭口，这个故事如何？”

“狗血但合乎逻辑，”古世民点头道，“问题是怎么定位到凶手，总不能大摇大摆地去得胜集团兴师问罪。”

何怀玉犹豫片刻道：“换个思路，会不会凶手不只有一个情人，然后徐伟峰抓住了他的把柄才被杀害？”

“你是说前任房客？”古世民睁大双眼道。

“嗯，让饶所长排查一下她的客户，说不定能有收获。”终于成功引导调查方向，何怀玉心里顿时感觉无比舒畅，对抓住凶手更是信心满满。

古世民静静地看了一会何怀玉，眼神复杂问道：“你的观察和分析能力都不错，对破案也感兴趣，为什么不直接来侦查组？”

这个问题何怀玉面试时答过，便随口说道：“母亲想让我当医生，我自己喜欢查案，中和一下就成了法医。”

“菜鸟可以飞翔，法医也能协助查案。”古世民说完便转头给饶所长打去了电话。

何怀玉被尴尬地晾在一边，只得默默朝古世民后脑勺做了个鬼脸。

二人一边期待着饶所长的结果，一边继续排查，直到晚上七点才在一家快餐店停下休息。

刚走进小店，何怀玉就忍不住抱怨起来：“太累了！吃完饭我得回去扎两针，再好好睡一觉，不然腰都要断了！”

古世民大口喝完茶水，脸上却没多少困意：“才半天而已，你以为查案就是坐在办公室推演吗？”

何怀玉当然不肯示弱：“术业有专攻，我是名法医，不能跟你抢饭碗。”

两人边吃边斗嘴，古世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简短几句便又挂断。

何怀玉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找到一名嫌疑人，名叫胡斌，是得胜集团的财务总监。”

听到想要的答案，何怀玉故作惊喜道：“真的？那我们去抓他吧！”

古世民狼吞虎咽吃完饭，拿起头盔便要走：“饶所他们正在找人，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何怀玉跟着站起身子。

“你不回去休息吗？”

“吃完饭满血复活了，”何怀玉嘿嘿笑道，“万一抓捕过程有人受伤，我能及时处理！”

两人刚走出快餐店，古世民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刑警队长贾贵民亲自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