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所长以为被二人当成了怀疑对象，气得把押韵都给忘了，怒气冲冲道：“姥姥的！通宵达旦地查了十来天，最后嫌犯竟是我自己？你们什么狗屁推理！这是对着我画像来啦！”

古世民默默地看着饶所长不说话，好像在等饶所长自证清白。

何怀玉不忍看饶所长难堪，连忙解释道：“他应该是想让你联系幼儿园，帮忙快速筛选符合条件的家长。”

“这还差不多！宁海街道的所有幼儿园我都熟！”饶所长看了看二人，确认只是误会后拿起手机往店外走去。

见饶所长离开，何怀玉又小声问道：“你查过饶所长？也查过我？”

“粗略查了一下，排除杀人嫌疑。”古世民直截了当道。

何怀玉白了古世民一眼，愤恨地说：“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持着怀疑？难怪总是特立独行自己一个人骑摩托。”

古世民拿起一杯啤酒，幽幽问道：“你知道海涯的特产是什么吗？”

何怀玉被问得莫名其妙，不屑答道：“荔枝、高楼，还是搞钱创业？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古世民却从口中蹦出四个大字：“铛！铛！铛！铛！”

“什么东西？”何怀玉忽然怀疑对方是不是酒力不胜开始说起了胡话。

“就是修路的声音，海涯到处都在搞建设，堵车是常事，摩托车是最灵活的交通工具。”古世民骄傲地笑着说道。

何怀玉气得差点将杯中酒泼到古世民脸上，又怕挨打只能停留在想象中，只好气呼呼地将它一饮而尽。

十分钟之后饶所长摇着头回来，将一份名单发到群里：“总共查到九个符合条件的家庭，但之前全都排查过，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看到赵玄的名字和简介赫然在列，何怀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赵玄有不在场证明？难道是冯喜事他们在帮赵玄行凶？

古世民认真阅读完名单，埋头说道：“也许凶手不只是为了学区房，刚才分析的大方向没错，我们再捋捋。”

除了学区房买家，那还有谁能从房价下跌中受益？想着想着，何怀玉突然站起身子兴奋地喊道：“我想到了！我果然是个天才！”

“你想到什么了？”古世民与饶所长同时问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没有任何线索就是一条线索！”何怀玉神秘兮兮道。

“没有线索是啥线索，你是不是喝得有点多？”饶所长不解道，古世民也向何怀玉投来关爱弱智般的眼神。

何怀玉胸有成竹地坐回位置上，掏出手机计时道：“给你们三分钟时间，再想不出来的人罚酒一瓶！”

二十秒之后，古世民似乎找到了答案，微笑着点头道：“菜鸟真行啊！先飞到天上了！”

“求求你们别再打哑谜，我上了年纪，心脏还有问题！”饶所长抓起一瓶啤酒直接灌进肚里。

“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痕迹，不止没有指纹，连鞋印都没有。”古世民一语道破了问题的关键。

何怀玉点头表示认可：“我们因为前两处现场形成了思维定势，停车场和公园的鞋印混乱不足为证，所以在徐伟峰家没有发现鞋印也没当回事。”

听到此处，饶所长恍然大悟道：“凶手戴了鞋套！”

“能被死者允许穿着鞋套进屋的只有一种人！”古世民双肘撑在桌上掰着响指道。

“房产中介！”三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得到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何怀玉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暗自庆幸没有说出对赵玄的怀疑。

古世民继续分析道：“房产中介经常出入各小区，对附近情况非常熟悉。”

饶所长脸上又生出一些困惑：“中介靠卖房挣手续费，为什么要和金主作对？”

何怀玉摆摆手道：“不是只有房价上涨中介才赚钱，恐慌抛售中他们也可以赚中介费，重要的是交易量。”

“凶手杀人的目的并不单一，说不定他自身也有买房需求，又嫉妒周边房东想报复社会。”古世民补充道。

饶所长仍是将信将疑：“我们排查过包括中介的所有商户，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缺乏线索的排查跟撞大运差不多，很难有收获。”古世民道，“宁海街道的房产中介多吗？我们今晚就把人抓了，正好赶上最后期限。”

听到要连夜抓人，饶所长心中掐算一阵道：“我们街道房产中介有五十几家，一个晚上根本不够时间排查。”

何怀玉很快便想到了办法：“徐伟峰想买胜利城，我们可以通过这个缩小范围。”

古世民当即给周密打去电话，三分钟后就收到了一份合作中介名单。

饶所长看到名单立刻就来了干劲，挺着胸脯道：“我这就让人把他们都抓回去审问！”

古世民连忙按住饶所长要打电话的手说：“别！发布会刚结束不适合大规模行动，我们私下去排查好些。”

“凶手熟识附近环境，说不定也认得出你们所的民警，特别是你！”何怀玉指着饶所长道，“还是我跟老古去查吧，免得打草惊蛇。”

“别呀！难得有机会破个大案，我正愁没机会跟孙子显摆一番！”饶所长哀怨道，“要不我开车跟在后面，万一凶手逃跑追起来也方便！”

饶所长将目标中介的位置一一标注在手机上，指着地图说：“你们看，八家店两个人一晚上都走不完。”

“你们俩神通广大各去三处，我就去这两家。”何怀玉抢先挑了最近的两家，其中一家正是叶珊珊所在的店铺。

“我骑摩托方便，去北边的三家，辛苦饶所长去另外三处。”古世民主动选了最远的目标。

饶所长兴奋地不停点头，收起手机就要出发。

古世民朝二人点头致意，临走前又着重嘱咐道：“你们要注意安全，发现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千万别轻举妄动。”

三人按照计划分头行动，何怀玉慢慢地走向了第一家房屋中介。

这家小店从外到内透露着不专业的气息，业务员虽然都穿着白衬衫，却不是统一定制。店铺里总共有五个工位，却有四名业务员坐在电脑前无所事事，足以见得这家店的生意有多惨淡。

若不是周密亲自给的名单，他很难想象得胜集团竟然会与这家中介合作，背地里大概率藏着一些裙带关系。

他硬着头皮走进店里，看了一圈房源海报，再一一观察几名业务员的样貌，然后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却没有闻到之前徐伟峰身上的特殊味道。

“帅哥！找房子吗？租房还是买房？”一名长满青春痘的年轻中介上前打招呼，其他年纪大点的同事显然没把这个潜在客户看在眼里。

“买房。”何怀玉有些紧张道，“这附近有没有便宜点的小户型？”

“你的预算多少？喜欢哪个片区？”年轻中介微笑着问道。

“两三百万吧，这附近的房子都行，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下？”何怀玉摸着后脑勺道。

忽然另一位络腮胡中介走了过来，大声呵斥道：“兄弟，你是别家同行来套信息的吧？快走吧，别自找没趣！”

“啊？我是来买房的啊！”何怀玉红着脸说道。

络腮胡指着他的鼻子道：“你那紧张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真买房的有钱人哪有你这样走路来的，还穿着行业标配白衬衫！”

“我真是来看房的，你们怎么随意揣度客户呢？！”何怀玉愤愤不平地解释道。

“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等我动手！”络腮胡不由分说地将他轰了出来。

在一阵哄笑声中，何怀玉的第一次独立调查尴尬地提前结束。还好他早已默默收集到不少信息，不至于白跑一趟。

这家中介的生意范围集中在旁边两个小区，而且以租赁为主，基本没有作案条件。那些混日子的年轻业务员看上去都没有成家，似乎也达不到准备买房的条件，更看不出有策划连环杀人的能力。

收拾好心情后，他缓缓走向了另一个目标。其实刚才分配任务的时候，他并不是偷懒随意挑选两家近的，而是想起了叶珊珊带他四处看房的经历。如果叶珊珊不是个女人，何怀玉一定会将她列为第一嫌疑人。

经过刚才的失败，他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要紧张，可走到这家乐居房产门外时，他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起速来。

进得店内，他紧张的情绪一瞬间又消散无踪，原来店里其他业务员都不在，只有叶珊珊一人留着值守。

“叶姐！”何怀玉微笑着打招呼道。

“咦？小何？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这边进来看看，怎么就你一个人？”何怀玉开始探听信息。

叶珊珊缓缓起身说道：“这段时间卖房的人多，他们都出去跑盘了。大家照顾我，让我留着看店。”

“生意这么好吗？那么多人都出去忙了？”

“那倒没有，大部分人九点一到就下班，”叶珊珊笑道，“你再晚半小时来我也回去了。”

“房地产这么红火，你们收入不少吧，是不是很多同事都买房了？”

“都是辛苦钱，有的同事买了，还有一些在努力。”叶珊珊说着给他端来一杯温水。

何怀玉接过纸杯继续打探道：“你们做这行的肯定有优势，周边的行情都了如指掌。”

“也就老业务员熟一些，我们这行人员流动很大，新业务员要很长时间来适应。”叶珊珊耐心解答道，“哪天你要是想买房了，我让店里业务最好的老崔帮你介绍房源。”

何怀玉正愁不知如何继续探查，听到老崔这个名字立刻竖起了耳朵：“你说的这个老崔，他是不是业务做得很好，早就挣到钱买下了好几套房？”

“哪有那么容易啊！宁海街道的房子少说也得好几百万一套！”叶珊珊掩着嘴巴笑道，“普通人没有家里支持，都要好多年积累才能凑个首付。”

借着这个由头，何怀玉走到墙边认真看起优秀业务员张贴榜来。上个月的最佳绩效员工名叫崔晓磊，想必就是叶珊珊所说的老崔。

照片上的崔晓磊穿着藏青色西装，微微扬起的下巴和油光发亮的大背头毫不掩饰地彰显着自信。

为了不引起叶珊珊怀疑，何怀玉将目光转向店外，看着或明或暗的万家灯火感慨道：“房子真的那么重要吗？好多人一辈子都在为房子忙碌。”

“你还年轻，等你成家就懂了，没有房子哪来的生活。”

何怀玉本想再问问崔晓磊的情况，却又想起古世民不要打草惊蛇的忠告，便起身准备和叶珊珊道别。

没等他开口，门外突然又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刚停好电动摩托的崔晓磊。

“今天晚上又谈到一套新房源！”崔晓磊刚进店门就高高举着手上的合同说道，脸上尽是春风得意的笑容。

“恭喜啊！”叶珊珊给崔晓磊也倒了杯温水，然后他们各自坐回位置处理业务。

何怀玉假装看海报，挪到崔晓磊位置旁边，指着他手中的合同套话道：“最近房价是不是在下跌？听说很多人都在恐慌抛售。”

“你是？”崔晓磊抬头疑惑道。

“他是我之前的一个客户，顺道来看看我！”叶珊珊帮忙解释道。

“哦！这段时间房价确实有所下降，正是买房的好时机。”崔晓磊点头道。

从崔晓磊的口气里，何怀玉忽然闻到了那股曾在徐伟峰身上出现的味道，全身的汗毛都像触电一般竖了起来。

愣了两秒后，他才像失了魂一般说道：“大哥，给我也来根烟，怪困的。”

崔晓磊伸长脖子瞪着眼睛看了看，然后又委屈地扭头望了望叶珊珊。

“老崔你不是说不嚼槟榔了吗？”叶珊珊斜着眼责问道。

崔晓磊避开叶珊珊的目光，白了眼何怀玉，从口袋掏出一颗槟榔道：“你这啥鼻子啊！我们有规定不能抽烟，槟榔还剩一个要不要？”

“那算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吧！”何怀玉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往门外走去，却不曾想另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