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冤家路窄,何怀玉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场合会遇上徐一帆,偏偏他还挡在了大门正中,让人想从旁边挤出去都很困难。
徐一帆远远朝着崔晓磊大声喊道:“我老头那房子怎么还没卖出去?你们得加把劲啊!”
何怀玉将头扭向一边,急匆匆地想从旁边溜出去,突然却被一只手臂拦了下来。
“呦!何大法医!别急着走啊?!”徐一帆咧着嘴大声喊道。
“你认错人了!”何怀玉推开徐一帆的手臂想要往外走,却被他拉了回来。
徐一帆不依不饶道:“你不是很牛的吗?让警察来找我谈话,怎么突然变怂了?”
见崔晓磊不知不觉堵到门边,何怀玉意识到逃跑的机会已经错过,连忙往后退开几步,望着徐一帆道:“之前都是误会,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他们要关门了,别影响人家休息。”
没想到徐一帆却完全不知好歹,大大咧咧道:“关什么门?老子卖房的事情还没问清楚呢!”
徐一帆话音刚落,站在身旁的崔晓磊就突然一拳从后脑勺把他打晕在地。
叶珊珊发出一声尖叫,何怀玉也惊恐地往后又退了两步,抓起一张凳子挡在叶珊珊前面,头也不回地叫道:“我挡住他,你快报警!”
崔晓磊一手按动墙上的开关将卷闸门放下,另一手抓起一把凳子缓缓朝着何怀玉走来。
“你别过来!”何怀玉大声警告道,“我们已经报了警,很快你就会被包围,千万不要错上加错!”
崔晓磊冷笑一声,继续向前走了两步。
“老崔!你干嘛?”叶珊珊大声喊道。何怀玉微微扭头一看,才发现叶珊珊正一声不吭地缩在一旁,显然没有拨出过报警电话。
崔晓磊突然停下脚步,哽咽地朝着墙角的叶珊珊说道:“对不起!珊珊!我差一点就成功了。”
“你们是夫妻?”何怀玉忽然反应过来,整个人差点被惊得失了魂。
“真的是你!”叶珊珊哭着说道,“我以为假装没发现就不会成真,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啊!”
崔晓磊的眼眶里同样溢出两行泪水,颤抖着双唇说道:“来不及了!对不起!下辈子我一定不让你吃苦!”
见崔晓磊恶狠狠地朝自己走来,何怀玉吓得双腿不停发抖,只能举着凳子准备殊死相搏。
“嘭!嘭!嘭!”就在他以为命不久矣的时候,卷闸门外突然传来拍击的响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洪亮有力的叫喊:“快开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门外正是古世民,何怀玉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竟然美如天籁,可还没等他回应,手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崔晓磊毫不留情地将他手中的凳子击落,又迅速将手臂环到他的脖子上,转身面向了卷闸门。
何怀玉没想到一下子就会被制服,双手抓住崔晓磊的手臂想要自救,却怎么也挣不开束缚,疼痛和窒息将他的眼泪从灵魂里挤了出来。
“珊珊,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崔晓磊说着将他往门边挟持而去。
到得门边,崔晓磊又停下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指着何怀玉说道:“这道门一开警察就会把我射杀,死前拿你来垫背倒也不亏,谁让你坏了我的好事!”
“不要!”叶珊珊大声哭喊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何怀玉见崔晓磊眼神中充满杀意,吓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他的手臂移开一点,连忙喊道:“外面就一个人!没枪!”
听到这句呼喊,崔晓磊的瞳孔瞬间张开眼神也亮了几分,竖着耳朵探听门外的动静。
“快开门!否则我们就冲进去了!”门外古世民再次大声喊道。
“真的只有一个人?”崔晓磊盯着何怀玉问道。
何怀玉忍着剧痛微微点了点头,身后叶珊珊哭着喊道:“你快跑!再也不要回来!”
崔晓磊朝叶珊珊深深地望了一眼,将箍住何怀玉脖子的右臂收紧几分,左手按开卷帘门后迅速将钥匙抵在他脖子上,挟持着他往外缓缓走去。
门外果然只有像秃鹰一般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古世民,然而他投鼠忌器一步也不敢动弹。
崔晓磊喝令古世民退开,然后猛力将何怀玉推了过去,同时全速往旁边的夜市街跑去。
何怀玉踉跄了几下跌进古世民臂弯里,捧着疼痛的脖子嘶哑道:“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古世民应声朝着崔晓磊追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何怀玉站稳身子调整了一下状态,跟饶所长打了个电话,接着也往夜市街追去。
虽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这条夜市步行街却仍然人声鼎沸。闻着各色小吃的气味跑了一路,何怀玉又困又饿,差点就要放弃追逐。
凭着沿路混乱的迹象和围观群众的指引,他勉强没有迷失方向。拐过几条街巷,再穿过一家快要关门的超市,他最终跑进了一栋从未到过的大型公寓。
跑进梨芳公寓的一瞬间,他就闻到一股闷闷的霉臭味,难受得他差点想要掉头逃跑。“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尽管早已气喘吁吁,他还是忍着恶臭决定继续追下去。
梨芳公寓呈回字形布局,八圈走廊和四组楼梯像迷宫一般连通了大大小小两百余间宿舍,每间宿舍门外还有横七竖八摆放的鞋柜垃圾和五颜六色的衣裤床单。
在中庭抬头望见这纷乱的场景,何怀玉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绵羊,置身于百眼怪兽的血盆大口,身上汗毛都不由自主耸立起来,手脚也都变得酸软无力。
“快把她放开!否则罪加一等!”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如惊雷一般的怒吼。
何怀玉振作精神抬头望去,正是古世民在与崔晓磊对峙。
百眼怪兽仿佛被雷声惊醒一般,一只只眼睛陆续睁开,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同时发出嘈杂不清的嘶吼声。
何怀玉顾不得害怕,三步并做两步往楼上跑去。在力竭前他终于跑到了古世民身后,接着便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攀着古世民的肩膀大口喘起粗气。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古世民为何如此紧张。在他对面,一名中年妇女正被崔晓磊紧紧地扣住脖子,她的脸色通红眼睛暴突看上去几乎快要窒息。
“怎么是她?”何怀玉扶住眼镜看清了人质的身份,正是之前在小巷摆摊卖凉皮的田阿姨。
眼见善良的田阿姨被劫持,何怀玉心里焦急万分,来不及调整气息便大叫道:“赶快松手!她是无辜的!你再杀人只会罪加一等!”
崔晓磊听到他的喊声迟疑了一秒,然后稍微放松了一些右臂。
田阿姨抱着崔晓磊的手臂连连呼喘,总算暂时解除了生命危险。
崔晓磊虽然没有再紧掐田阿姨脖子,但另一只手却将钥匙抵在她喉咙上,就像刚才劫持何怀玉一般,警戒地看着前方。
“田阿姨,你别怕!我们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何怀玉焦急地喊道。
田阿姨害怕得不敢答话,古世民轻声问道:“你认识那位阿姨?”
“嗯,她帮助过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等等,稳住对方情绪,饶所长正从另一边绕过来。”古世民小声说道。
崔晓磊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的钥匙在田阿姨喉部划出一道细长的红色血痕。
田阿姨痛得发出一声低沉却令人揪心的痛哼,她的眼角随即闪烁起刺眼的泪光。
“妈!妈!你怎么了?”田阿姨身边的门里忽然传出一阵男子的呼喊。
难道是田阿姨的儿子?何怀玉疑惑起来,却不知为何母亲遇险他却躲在房里闭门不出。
“大柱!你躺在床上别动!妈没事!”田阿姨眼角含泪大声地呼喊道。
“他跑这边来做什么?”何怀玉疑惑道。
古世民轻声答道:“他应该住这,想毁灭证据。”
见田阿姨痛苦难耐,古世民握紧双拳大声喊道:“挟持女人算什么本事!是男人就冲我来!”说完古世民便将双手高高举起作出投降的姿势,示意崔晓磊替换人质。
崔晓磊双手不停地发抖,瞪着古何二人看了几秒突然喊道:“你过来!手放头上倒退着走过来!”
何怀玉正为无法解救田阿姨心急如焚,见古世民这么容易就与崔晓磊谈妥,连忙推搡着古世民往前走:“秃鹰加油,趁机把他拿下!”
古世民将手背到脑后,慢慢转过身子。
“不是他,是你!”崔晓磊激动喊道,“疤脸的,你过来!别耍花招!”
原来又要自己当人质,何怀玉连忙摆手喊道:“我才刚当过人质,照轮也该到他了啊!我那么机灵敏捷,抓我当人质不划算!你别看他块头大,反应很慢的,抓他正好!”
“别废话!你当我傻吗?”崔晓磊愈加用力,田阿姨脖子上又渗出一点血迹。
“去吧!小心等待机会。”古世民拍了拍何怀玉的肩膀低声说道,“菜鸟加油,趁机把他拿下!”
“行行行,看在田阿姨的份上我过去!”何怀玉伸手在裤兜里掏了一阵,然后将手机交到古世民手里嘱咐道,“手机帮我保管好,万一出事了记得给我妈打电话。”
说完他举起双手,背朝崔晓磊慢慢倒了过去。
一、二、三,他心里默默数到十,脖子突然被一只手臂缠上,找回了刚被劫持的熟悉感觉。
“啊!轻点!轻点!”何怀玉痛呼道,“大家无冤无仇,千万别伤了和气!”
田阿姨犹豫着退开两步,走到房门旁却又停下没有进去,泪眼朦胧地回头看着何怀玉。
“你快进去,他不会有事的。”得到古世民的保证,田阿姨才不舍地逃进了房间。
经过一轮追逐和人质交换,崔晓磊的体力眼看就要被耗尽,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何怀玉喉咙吃痛却明显感受到崔晓磊的臂力有所减弱,于是使劲求饶道:“崔大哥,有什么条件咱们坐下来慢慢谈,人生苦短,回头是岸啊!”
崔晓磊显然不会被轻易劝服,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我明明就要成功了!”
“我胆子小还恐高,在这走廊边站得腿都软啦!崔大哥,咱往里面走一点!”何怀玉接着求饶。
“犯罪就是死路一条,”古世民厉声喊道,“把他放了你还能有活路。”
“我不甘心!”崔晓磊喊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把房价抬得那么高,却不给我们普通人活路!”
“是呀!我也是被剥削的租房奴,咱们是同病相怜啊!”何怀玉继续赔笑道,“大哥手放松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闭嘴!都怪你们!”崔晓磊语带哭腔,“如果不是你们,我很快就可以买到房子了!都怪你们!”
古世民尝试靠近,但崔晓磊手上突然用力,何怀玉疼得直喊,古世民不得不停下脚步。
“别冲动!想想叶姐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何怀玉忍痛喊道。
“我不服!你们到底怎么发现的?!”崔晓磊喊道。
古世民再次喝道:“你快把人放了,否则只会罪加一等!”
崔晓磊仍然不能接受现实,摇头道:“我准备了半年,确信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你们凭什么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