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饭点还有半小时呢!就开始流口水啦?”原来是古世民又来登门拜访。
何怀玉被打乱了思绪,龇牙咧嘴地说:“刚才做梦吃卤蛋,把你的卤蛋头啃掉了一大半!”
古世民作势要反咬他一口,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找到潘名扬在哪了!要不要跟我走一趟?”
何怀玉将信将疑道:“你不会又害我白跑一趟吧?昨天中暑可还没完全好。”
古世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刚才我翻看吴组长排查溪背路工厂的记录,发现昌隆五金厂看仓库的人正好就是潘名扬。”
“这么巧?!负责排查的同事没有发现他的疑点吗?”何怀玉不可置信道。
古世民摇头道:“林果走丢那段时间有工人正在出货,潘名扬还帮忙搬了箱子。”
“那不是可以排除嫌疑了吗?还去找他做什么?”
古世民幽幽笑了起来:“我说过他有个小孩,你有没有想过孩子他妈去哪了呢?”
“你上次去他家道歉看到他的妻子了吗?”
“没有,”古世民有些苦恼道,“估计是还没下班回家。”
何怀玉细思一阵忽然有了灵感:“如果潘名扬的妻子从事家政工作,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惊叫的声音引得同事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吓得他连忙招手低头以示歉意。
杨玉倩一如往常朝他抛来一个嫌弃的白眼,狄英默默地摇了一下头便继续看书,宋祥却像野狗闻到了猎物一般凑上前来。
“你们在商量林果遇害的案件吗?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说什么家政,我也怀疑跟家政人员有关!”宋祥右手托着下巴认真分析道。
何怀玉尴尬地理了理刘海,古世民想必早就知道宋祥的八卦本领,含糊搪塞道:“我们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过,不过林家没有聘请家政人员。”
“这样啊!那多半就是他们家亲友干的!”宋祥煞有介事地说道。
古世民接着故作热情地搭住宋祥的肩膀说:“宋法医机智过人,跟我们一起去排查一下吧?”
宋祥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窗外的阳光,将古世民的手拿开说道:“我中午约好了要陪狄老吃饭,查案的机会留给你们年轻人多历练历练。”
看宋祥回到座位,古世民半掩着嘴巴低声对何怀玉说道:“老宋真是名不虚传,听到八卦比小报记者还快,闻到美食比饿死鬼还馋。”
“这样挺好,不然每天面对各种尸体和血案,实在是太过苦涩。”
古世民淡然一笑,接着分析案情道:“林果外婆很可能与小区别家的家政阿姨熟络,进而让嫌疑人有了可乘之机。”
“确实有可能,林果外婆一看就很喜欢与人闲谈。”何怀玉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跟领导汇报抓人吧!”
“别!这些还只是我们的推断。”古世民竖起食指道,“万一搞错了又得挨骂,还是我们俩先探探比较好。”
何怀玉摸着额头哭笑不得道:“我中暑都还没完全恢复!”
“我们去的是五金厂仓库,肯定不会像昨天那么热!”古世民歪着脑袋坏笑道,“你也不想查了那么久,最后被我一个人摘果子吧?”
何怀玉权衡再三,将目光转向了组长张万年的办公室。
古世民心领神会往张万年办公室走去,五分钟后二人匆匆前往食堂吃过饭,然后顺利踏上了前往昌隆五金厂的征程。
昌隆五金厂因为环保组织的抗议已经被迫停产,只留下了少数几人看守厂房和仓库。门卫已经接受过一次警方排查,见到古世民二人前来一点也不意外。
古世民出示证件说要去厂里补充拍几张照片,门卫也没请示就随手开了门,然后自顾自地刷起了手机短视频。
二人很快找到了仓库,一排用轻钢骨架和夹芯板搭建而成的简易板房。仓库旁边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银色旧面包车,车旁还堆着一些捆扎好的废纸箱。
古世民一眼就认出那是潘名扬的车,小声嘱咐何怀玉留在角落等待,然后从摩托车装备箱拿出条一根铁丝,像做贼一般潜到了面包车旁。
看到古世民形态滑稽地撬锁,何怀玉赶忙拿出手机拍照,以备日后敲诈取笑之用。
不到一分钟时间,古世民就将车门撬了开来,接着挥手向他示意。
何怀玉跑到车旁不禁啧啧赞叹:“你那么能偷做警察简直可惜了!”
“查案的事,能算偷吗?”古世民头也不回地说道,“快帮忙找找,有没有线索。”
何怀玉跟着上车,却什么都没有找到,面包车看来刚被清洗不久。
“潘名扬平时不爱干净,这个时候洗车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古世民蹙眉道,“回头让人把车开回去,肯定能找到线索!”
何怀玉默默地跑回摩托车旁取来背包,将鲁米诺试剂喷到前排座椅后背上,接着便看到一小片暗淡的蓝光。
“果然有血迹!”何怀玉惊道。想起林果被猛烈撞伤的惨痛,他狠狠地在座椅上捶了一拳。
古世民也紧紧地握着拳头想要捶打一番消气,却被何怀玉抢了先,只得沮丧地说:“我再去看看轮胎。”
轮胎上果然有一条崭新的刹车印,眼看证据越来越充分,古世民情绪也激动起来,摩拳擦掌地朝仓库走去。
何怀玉蹑手蹑脚跟在后面,走到第一间板房窗外,二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七八平米的小房间里并排摆着两张木板床,其中一铺床上正侧躺着一个缩着身子的小孩,瘦弱的身躯和惨白的皮肤让人看得心疼无比。
古世民握着拳头就要往里冲,何怀玉一把将他拖住,指着隔壁另一间板房小声说道:“那个就是潘名扬吗?他老婆也在。”
在隔壁房间里面,潘名扬夫妇和他们的孩子正围着一张小方桌吃饭。
潘名扬的样貌古世民早已铭刻在心,如今再见心中又添了几分憎恨。想到他们让被拐卖的孩子独自挨饿,古世民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用尽全力踹开房门像猎鹰般扑向了潘名扬。
“哎!那么急干啥!”何怀玉来不及多想,学着古世民的样子撞开第一间房门,一下就惊醒了里面的孩子。
孩子惊诧地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即使震惊的情绪都显得贫乏无力。
“你是谁?”孩子孱弱地问道,细细的声音听上去却分明是个女孩。
“怎么回事?!”何怀玉突然有些懵,隔壁房间同时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和女人孩子哭喊求救的声音。
“你是钟小岩吗?你是不是被人绑到这里来的?”何怀玉硬着头皮问道,心中却早已将古世民骂得狗血淋头。
“我叫潘静静,这是我家。”女孩声音微弱地回答道。
“不好!真抓错人了!”何怀玉赶忙跑到另一个房间,却是为时已晚。
古世民站在房间正中央,将嘴角流血鼻青脸肿的潘名扬双手反锁按在桌子上,任凭潘名扬的妻子涕泪横飞地哭求,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快把他放开!”何怀玉大声喊道,“那边躺着的不是钟小岩。”
“不是钟小岩?你开什么玩笑?!”古世民皱眉道,手上却毫不放松。
“她叫潘静静,是潘名扬的女儿!”何怀玉焦急道。
古世民右手按着潘名扬,左手摸着光头诧异道:“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女儿?”
潘名扬使劲想要挣脱控制,却一直无法抬起头来,只得泣声哭诉道:“上次你到我们家的时候,静静还在医院。”
古世民脸上有些尴尬,却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突然洗车?上面还有血迹!”
“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车洗干净还能卖点钱。”潘名扬使劲挣扎道,“你把我放开!”
古世民仍觉不可置信:“那你们为什么不让她一起吃饭?!”
“静静起不来吃饭,她脑子里长了瘤!”潘名扬的妻子哭得更加惨烈起来。
听到这个回答,古世民脑海里瞬间仿佛五雷轰顶,整个人瘫坐到地上,双手抱头喃喃自语道:“又搞错了?怎么会这样?”
潘名扬迅速起身和妻儿缩到墙角,三人一起抱头痛哭。
何怀玉蹲到古世民身边轻抚他微微颤动的背,低声安慰道:“你先不要太过自责,我们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他蹲在地上一边安慰古世民,一边整理起思绪。从理性分析,潘名扬确实有作案动机,面包车也符合作案工具的情况。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何怀玉有些动摇,按刚才妇人所说,潘静静得了脑瘤,他们不得不变卖家产来维持生活,状况着实凄惨。
思考一阵后何怀玉鼓起勇气问道:“上周五下午一点半你们都在哪里?”
“你们不是来查过吗?我一直在这里出货,司机可以作证!”潘名扬目光警惕地答道。
“你呢?你在哪里?”何怀玉将目光转向潘名扬的妻子问道。
“我一直在家里照顾静静,哪也没有去啊。”妇人所说虽无实证却也合乎情理。
面包车上的血迹不一定出自林果,毕竟潘名扬曾经是个肉贩,而刹车痕迹更是难以为证。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局面突然急转直下,何怀玉不得不考虑先行撤退。
“潘先生潘夫人,非常抱歉打扰你们。刚才看到静静独自躺在床上,以为是被绑架的小孩,所以一时心急造成误会,对不起!”何怀玉躬身道歉说。
潘名扬缩在墙角脸上惊恐的表情仍未消退,过了一会他的妻子才哭着喊道:“你们凭什么打人?警察就可以随便打人吗?难道我们被老天折磨得还不够惨吗?”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何怀玉一边道歉,一边想要用力将古世民拉起。
古世民眼神低垂,就像刚学走路的婴儿,一手撑着地板借着何怀玉的力道才勉强起身。
古世民站起一半突然定住身形,眼睛瞪得像鹰眼一般,指着墙角的柜子底下低声说道:“你看那!”。
何怀玉顺着古世民的眼光望去,柜子下面竟然摆着一双与房间格格不入的崭新名牌儿童运动鞋。
潘名扬一家经济状况本就不好,潘静静还得了脑瘤等着救治。他们正在省吃俭用变卖家产,根本不可能花费大价钱买下这样一双并非必要的名牌运动鞋。
何怀玉惊讶地正要发声质问,突然感觉肩上一冷,慌张地发现脖间竟然正横着一把乌黑发亮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