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世民静静地坐在接待室沙发上,两只手撑着下巴闭上双眼,脑海里散落的信息碎片逐渐拼合起来。
从绑架方式来看,许俊安既未当场伤害人质也没有提出赎金要求,多半是想要讨回公道却没有害人之心。
从作案时机来看,胜利商城开业的时候人多眼杂安保严密,绝对不是实施绑架的好时机。许俊安之所以挑在这个时候作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从目标选择来看,尽管去年影响比赛公正的人很多,但可行性却差别很大。主办方海涯电视台并非具体的人,从许俊安的行事风格可以推断他不太可能实施大范围袭击。比赛评委虽是知名艺人,却也只是前台傀儡无权决定结果,同样不太可能被选为复仇目标。
许俊安真正选定的报仇对象应该是得胜集团,落到具体的人身上便是周密,去年比赛的赞助商兼郑芊芊男友。若不是周密身旁总有保镖伴随,发生骚乱的时候没有陪郑芊芊一起去停车场,恐怕他早就成了人质。
对许俊安来说,周密因病住院的公告仿佛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要他稍加思考和打探,就能轻易找到周密所在。
想通许俊安的行为逻辑后,古世民马上就骑车赶到了位于福华区的海涯医院。
海涯医院拥有全市最大的规模、顶尖的医疗设施,和优秀的医务人员,可惜在安保方面却是漏洞百出。
古世民假装迷路的保镖,轻易就从护士口中问出了周密病房的位置。接着简单探查一圈,他又发现了两条疏于防范的路线:医护人员专用通道和货运通道。
医院的安保破绽或许还有更多,光凭古世民一个人很难避免许俊安潜入。可古世民并没有呼叫支援的想法,与其四处找寻不到对方的踪迹,不如用周密当诱饵来守株待兔。
打定主意之后,古世民去医院食堂买了份盒饭,然后在周密病房斜对门的货梯间里开始蹲守。
安全隐患多半源于懒惰和侥幸,眼前的货梯间也不外如是。通往病房的门原本应该自动落锁,如今却被人图方便用医用胶布封了起来,任何人只要骗过楼下电梯口的保安就能轻易闯入所谓的高端病房。
古世民轻轻将门推开一条两厘米宽的缝隙,丝毫没有引起周密病房外保镖的警觉。那两名西装笔挺肌肉壮硕的保镖双手抱胸贴墙站着,看上去威风凛凛,在古世民看来却只是大而无用的摆设。
想到周密在病房里舒舒服服地躺着,自己却在逼仄的货梯间蹲着吃盒饭,古世民心里就有些不爽,甚至有些盼望许俊安快点到来,以便看到周密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吃完盒饭,古世民趁着空闲与妻儿通了视频电话,然后便集中精神开始盯梢。
就这样枯燥乏味地守了好几个小时,古世民不知不觉间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接连几天没日没夜地查案,已经让他的体力难以为继。
不知昏睡多久之后,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突然喧闹起来,古世民从梦中惊醒过来赶忙冲出货梯间,果然看到两名保镖被打晕在地上。
听到病房里隐约的喊叫声,古世民毫不犹豫地抬起右脚猛力将门踹开,同时闪身冲了进去。
贵宾病房如古世民预想一般宽敞舒适,然而他却没料到套间里竟然堆满了各式美食酒水游戏机,仿佛就是周密的度假酒店。
扫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威胁后,古世民便紧紧盯住了站在门边不远处的许俊安。
许俊安手臂上缠着一圈淡蓝色的手环,显然是扮作陪护家属骗过了安检。愣了几秒后他才松开右手,将晕倒的周密放在一堆虾头贝壳残渣之上。
“许俊安!”古世民怒睁着眼睛高声喊道,“我是海涯刑警古世民,请你立即停止犯罪行为束手就擒!”
许俊安凝眉又观察了一阵古世民,然后以同样的音量回了一句:“让开!”
古世民看出许俊安没有分毫投降的意思,警惕地扎起马步说:“你把周密打晕构成了故意伤害!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是你把他弄晕的,刚才他在门边,我们正要出去。”许俊安指着周密额头上的淤青似笑非笑道,“让开,不然下一个躺下的就是你!”
刚才踹门确实有股撞击感,古世民心中略觉尴尬,转念想起周密该有一劫又很快释然。见许俊安有暴力抗法的打算,古世民再次警告道:“我知道你们兄弟俩的情况,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千万不要以身试法!”
许俊安眼皮眨了几下,双手抱拳朝古世民说道:“谢谢你们帮助过我弟弟,但是一码归一码,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和他们的恩怨。”
“暴力寻仇只会让事情更难收拾,如果你坐牢就没人照顾许俊全了!”古世民继续努力劝解道。
“都是他们害的!”许俊安眼睛里突然烧起了熊熊怒火,紧接着便朝古世民头上挥出一记重拳。
古世民早有防备,头往右边轻轻一侧,同时左臂绕过胸前将来袭的手臂打偏。闪开攻击的一瞬间,古世民的右手也反攻出一记直拳。
许俊安反应也很快,没等古世民的拳头及身,就已伸出左手格挡。同时他的右手也没有闲着,再一次往古世民脸上横扫过来。
古世民再次扬起左手硬硬地挡住攻击,手臂阵痛之余回给对方一个右腿踢击。
许俊安急忙往后退开一步,躲过了古世民的踢击,却为了躲开周密的身体,踩在一个生蚝壳上差点失去重心。
“你的力量和反应都不错,可惜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技法有些缺陷。”古世民摆着防御姿势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自首,我会帮你们兄弟争取所有合法权益。”
“废什么话!”许俊安说着又出轰了他那铅球般的拳头。
这一次古世民不再手下留情,攻守兼备连消带打几个回合之后便将许俊安打得晕头转向。见许俊安面红耳赤,动作越来越吃力,古世民不想再浪费时间,突然一记横掌攻到了许俊安的喉间,同时贴近身子道:“你输了。”
许俊安很清楚继续打下去只会使更难堪便也不再挣扎,伸出双手半抬在空中说:“输就输了,你把我抓回去领功吧。”
古世民反扣住许俊安的双手,将他押到墙边问道:“郑芊芊呢?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这时周密也揉着额头清醒过来,看到许俊安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接着发现古世民也在,又重新站起身子高声叫道:“世民哥!他是坏人!帮我狠狠地揍他!”
许俊安转头瞪了一眼周密,一个字都没有说,就吓得他闭上了嘴巴。
“快说!你把人藏哪里了?”古世民厉声问道。
许俊安冷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去找吧!”
“是不是在他住的地方?要不就在刑警队附近!世民哥!赶快让人去找!”周密再次聒噪起来。
“闭嘴!”古世民和许俊安同时骂道,吓得周密连退了三步,差点又摔倒在地上。
古世民手上稍微加了一分力气,继续逼问道:“拳头不够硬就不要嘴硬了,绑架女孩子算什么男人?”
许俊安痛得直咬牙,嘴上却一点也不服软:“去年比赛黑幕你们不敢查,我讨回公道就出来阻拦,你这不也是挑软柿子捏吗?”
这句话的确戳到了古世民内心的痛处,每次他出警的时候问题往往已经发展得十分严重,让他时常感到困惑不已。迫于刑警的职业属性,除了无奈叹息他也找不到太好的办法,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事情进一步恶化。
趁着古世民愣神的间隙,许俊安突然像鲤鱼打挺一般扭动起身体想要挣脱束缚,却不仅没有抽出双手,反而被扣得更加严实,只得放弃了抵抗。
“别浪费力气了!”古世民说着从口袋掏出手铐,想要将许俊安带回刑警队继续审问。
见大局已定,周密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冲上前来,挥着巴掌就要扇许俊安,嘴上还大声叫嚣着:“让你打我!也不看看我是谁!”
古世民刚要阻拦,便听到“嗷!”的一声,许俊安猛地从墙上弹开身子回头将周密的右手中指咬在了嘴里。
“放开!”古世民扣紧许俊安的双手喊道,许俊安的牙齿也跟着用劲咬下,周密随即大声哭喊求饶。
许俊安紧咬着周密的手指,双手用力挣扎着,一边含糊地说着什么。
古世民听出许俊安的意思,见周密痛得涕泪交加,只得缓缓松开了双手。
许俊安随即张嘴放开了周密的手指,却也转身将他的脖子扣在了手臂间。
“世民哥救我!”周密用力抓住许俊安的手臂喊道,被咬过的中指肿得就像一根烤过的香肠。
古世民懒得理会自讨苦吃的周密,朝着许俊安说道:“把他放开,我们再找个开阔的地方公平地比试一次。”
“我打不过你,但有人质在手,让开!”许俊安冷笑着说。
古世民作势要扑上去救人,见周密满脸憋得通红只得作罢。
许俊安警惕地挟持着周密慢慢绕到古世民身旁,然后又缓缓往门边挪去,每次发现古世民想要营救都将周密箍得更紧,迫使古世民往后退开。
到得门边,许俊安才松开一点手臂,大声喊道:“你别跟过来!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等古世民出得门外,许俊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楼道里只剩下十几名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病人和保安。
古世民将周密的两名保镖叫醒,又花了不少心思安抚围观群众,最后还不厌其烦地给医院保安讲解起安防知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周密的安危。
两名保镖倒是忠心耿耿,跟在古世民身后不停地催问如何找回周密。直到古世民拍着胸腹给二人打了包票,他们才勉强舒展开眉头,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医院。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古世民才慢悠悠地下楼去骑摩托车,同时拨通了孙一冲的电话。
许俊安刚劫持住周密,古世民便想出了放长线钓大鱼找郑芊芊的计策。趁着身位交错的一瞬间,古世民将孙一冲送的定位器塞进了周密的裤子后口袋里。许俊安也许会将周密的手机关掉,却一定想不到他身上还藏着一枚小如纽扣的定位器。
古世民并不急着去追许俊安,既怕跟得太紧引起对方警觉,同时也想让周密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孙一冲很快发回来信息,定位器从福华区兜兜转转去了南安区,两分钟前信号消失在了刚开业的胜利商城。
尽管孙一冲解释说室内导航技术不够好导致信号丢失,古世民却不禁担忧许俊安是否发现了定位器,原本胜券在握的心顿时变得忐忑不安,于是连忙骑上摩托赶往了胜利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