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珍似乎以为被当成了嫌疑人，一见到古世民就紧张地解释起来，反复说着这两天的行程和见证人。

古世民笑着邀请她到接待室就坐，并心平气和地安抚道：“梁阿姨，您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请您来协助调查。”

梁秀珍坐在沙发边缘上，神情仍有一些紧张，畏畏缩缩地问道：“怎么协助？我一个老婆子，没破过案啊！”

古世民摸了摸光头，尴尬道：“不用做什么，我就几个问题想了解下，您照实回答就行。”

“哦，您说。”梁秀珍低头小声说道。

“您请假去外甥女家是为了劝阻她离婚是吗？”古世民一边问着一边做起记录。

“嗯，他们两口子因为小孩被拐的事情吵了好几天，结果人找回来了还是要离婚，简直是造孽呀！”梁秀珍拍着大腿哀叹道。

“您去一个晚上就劝成功了吗？”

梁秀珍不停地摇头：“哪那么简单啊！我看他们是离定咯！当初我就劝小雅不要嫁给他，她偏不信！一入豪门深似海啊！有钱人家哪里是那么容易混的！”

古世民哭笑不得地打断道：“那您为什么第二天就急忙回了郑家？”

“还不是郑局长说家里厨房乱糟糟，让我赶快回来收拾嘛！还说不然就永远别回来了！”梁秀珍鼓着腮帮子抱怨道，“他早就想找个借口开除我了！要不是郑小姐人还不错，我也早就不想干了！”

古世民马上警觉道：“你们之前闹过矛盾吗？”

梁秀珍似乎怕被怀疑，连忙解释道：“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就是之前看不惯他干坏事，跟他吵了一架而已。坏人迟早会遭到报应，我肯定是不会去杀人的。”

“他做了什么坏事？”古世民盯着梁秀珍问道。

“他贪污！”说完梁秀珍便低下了头。

古世民见对方眼神躲闪，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追问道：“他贪污的事情肯定不止一次两次，一定还有别的事情，你因为什么事情和他吵架？”

梁秀珍垂头犹豫了一会，然后才慢吞吞地说：“他——他强奸了一个女孩。”

“六月二十四号晚上是吗？”古世民不无愤怒地说。

“是啊！你们早就知道了吗？”梁秀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说，“我就说他会遭到报应吧！老天可是有眼的！”

古世民没有兴趣掰扯天理报应，催促道：“你再把详细经过说说。”

“那天晚上郑局长喝醉了酒，有个老板送他回来的，还带了个小妹。”梁秀珍耷拉着眼睛道。

“什么老板？有什么特征？”古世民连忙追问道。

梁秀珍回忆片刻说：“高高瘦瘦的，眼眶很深，下巴很尖，开的一辆黑色小车。”

这番描述听上去似曾相识，古世民思索一阵后翻出案卷里钱昌隆的照片来。

梁秀珍接过一看，毫不犹豫地指认道：“就是他！以前也来过几次，好像是开什么工厂的。”

古世民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女孩被强奸了？”

“本来我不想多管闲事，但那小妹哭得实在太惨了，在房间里一直喊救命。”梁秀珍说着低下了头，“我壮着胆子去敲门，结果就被郑局长打了一巴掌。”

“你为什么不报警？”古世民握紧双拳道。

梁秀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她穿得本来就很妖艳，鬼知道是不是干这个的。万一她事后不敢承认，吃亏的还不是我？”

看着梁秀珍有些世故却又充满悔意的脸，古世民想要责怪却也无从开口，只得继续问道：“所以你觉得郑文华故意找借口开除你吗？”

“我前天走之前明明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他却故意弄得乱七八糟，可不就是给我穿小鞋吗？”梁秀珍挥舞着双手说道。

古世民越听越觉得可疑，两只大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这些事你之前怎么没说？”

“这些跟谋杀案没有关系呀！又不是我杀的人。”梁秀珍脖子往前探了探说，“诶？不会是那小妹子回来寻仇吧？跟我可没关系啊！”

从监控记录和作案手法来看，女孩回来寻仇的可能性不大，她的案子饶所长会继续跟进。古世民将注意力集中在谋杀案上，继续问道：“郑文华什么时候跟你说厨房脏乱的事情？他前天的通话记录里并没有你。”

“现在不都是用「语信」吗？”梁秀珍说着拿出手机，聊天记录里除了一大段不堪入目的谩骂和催促，还有一张照片呈现出厨房的脏乱情况，发送的时间是前天晚上七点零五分。

同事查过郑文华的手机，并没有这两条记录，显然是有人事后删除了消息。古世民认真看了看照片，心中渐渐变得敞亮，一边拍照存档，一边继续问道：“他催得那么急，你都没有回消息或者急忙赶回来？”

“反正我也不想干了，哪管他那么多！”梁秀珍双臂抱胸道，“我昨天中午回去就想收拾东西走人的，结果他自己先一命呜呼了，你说是不是报应！”

接着又问了几句，再无疑惑之后，古世民便将梁秀珍送出了刑警队，然后转身去往吴旗办公室汇报情况。

吴旗正因查无头绪而苦恼，听得郑文华强奸女孩的事情更是哀叹不已，直到听完古世民的推断才重新焕发出精神，拉着古世民就往审讯室跑。

钱昌隆刚被押进审讯室就不停地喊起冤来，说什么二十四小时审问时间快到了，厂里家里都离不开他，要求赶快放人。

吴旗被念叨得心烦意燥，恶狠狠地盯着钱昌隆，除了骂人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古世民倒是胸有成竹，主动承担起了审问任务：“别装了！我们已经掌握你杀害郑文华的确凿证据，这是最后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钱昌隆愣了一下，幽怨地观察了一阵古世民后又啰嗦起来：“这位警官，你不能乱污蔑人啊！我说很多次了，我走的时候郑局长可是好好的。你们别想唬我，也甭想编造证据，这种套路我在电视里看得多了。”

“我们在郑文华的套房里里提取到了你的指纹。”古世民面无表情道。

钱昌隆轻蔑地笑道：“我们在那商量事情，留下指纹有什么问题吗？你们不会抓不到凶手就想强行给我定罪吧？小心我找上级投诉你们！”

古世民继续板着脸说：“厨房里也有你的痕迹。”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去过厨房！”钱昌隆否认道，“你们可别想用我在楼上的指纹栽赃！”

“不是指纹，是混在酱油里的头发，不管你多小心，还是留下了破绽。”尽管现场并未真的找到头发，但古世民仍然说得煞有介事，照着计划一步步瓦解钱昌隆的心防。

钱昌隆眯起双眼看着古世民说：“不可能，你这是栽赃！你把头发拿出来我看看！肯定是你们从别的地方找到头发故意放到厨房去的，这是伪造证据！”

古世民继续说道：“你杀完郑文华，为了逃避罪责，就想用火焚尸灭迹，于是去厨房拿了黄油做定时装置。”

“你瞎说，这些都是你编的，根本就没有证据！”钱昌隆瞪大双眼道。

古世民接着徐徐说道：“为了更好地排除嫌疑，你还用郑文华手机给保姆发了信息，催促她回来当替罪羊。”

“不可能！你说的根本就是自相矛盾！”钱昌隆身体前倾，怒视古世民道，“如果是我毁灭痕迹，怎么还会让保姆回来？这根本就说不通！”

“这就是你狡猾的地方，你把黄油蜡烛放在了门后。”古世民分析道，“如果保姆推开门引发大火，就成了替罪羊。如果她不回来，延迟触发的火灾也会帮你毁灭证据。”

钱昌隆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嘴上却不服输：“这些都是你的瞎猜，根本就没有证据！”

“你故意将保姆骂得狗血淋头，让她不好意思跟我们说，然后删除郑文华手机里的记录，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古世民故意做出夸张的嘲笑表情道，“其实不过是作茧自缚！”

“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有动他的手机！也没有删除记录！你又不在现场，凭什么说是我做的！”钱昌隆喊得越来越大声，脸色也渐渐从血红变成了苍白。

古世民见时机成熟，便将厨房照片展示出来，朗声说道：“这张照片就是证据，郑文华比你矮了一个头，要拍出这种角度的照片，除非他把手机举到脑门上！”

钱昌隆惊恐地伸长脖子盯着照片愣了一会，然后又突然闭上眼睛满头大汗地瘫坐回椅子上。

“你还想狡辩吗？铁证如山你再怎么抵赖都没用！”

钱昌隆像只干瘪的皮球般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刚才抗辩的底气泄得一干二净。

吴旗则终于喜笑颜开，悄悄向古世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朝着钱昌隆大声说道：“快点老实交代！再胡扯我们就不客气了！”

钱昌隆缓缓睁开眼睛，开口却道：“照片是我拍的，但人不是我杀的，有人陷害我！”

不管主观推断还是客观证据，古世民都认为钱昌隆就是杀人凶手。见他死到临头仍要耍赖狡辩，古世民心中不由升起一团无明业火，若不是顾忌警察的身份，他一定会冲过去把钱昌隆暴揍一顿。

吴旗用力一拍桌板，大声呵斥道：“这是杀人命案，你以为过家家吗？！”

钱昌隆晃动着脑袋说：“我没乱说，真凶另有其人，是他杀了郑文华嫁祸给我，我才不得不想办法毁灭痕迹。”

尽管越听越觉厌恶，古世民却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无赖犯纪律，想着现有证据已经足够给钱昌隆定罪，古世民便冷笑着调侃道：“你继续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圆谎！”

钱昌隆扭动脖子仔细观察了一圈审讯室，小声问道：“我可以说出真相，但你们能秉公执法吗？”

“废话！要不是依法办事，谁爱听你胡扯？！”吴旗强压着怒火骂道。

“我敢说，你们可不一定敢听！”钱昌隆继续试探道。

随着钱昌隆的话越来越离谱，古世民鼻子里喘出来的气也越来越粗重，双手按在桌板上狠狠地消耗掉一些力气后才说：“想好怎么编了吗？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

钱昌隆眼神中恐惧和犹豫一闪而过，抿了抿嘴说：“因为前几天小孩的案子，五金厂被要求停业整改，我求了郑局长很多次，但他被停职也是自身难保。”

“这和郑文华被杀有什么关系？”吴旗问道。

“有！前天下午郑局长突然打电话让我赶去他家，说是有大人物来指导我们解决问题。”钱昌隆缩着身子说道。

古世民一直在观察着钱昌隆，见钱昌隆说得煞有介事表情也不像伪装，逐渐来了兴趣，于是问道：“什么大人物？”

钱昌隆眼珠子又转动了几圈，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海涯市长家的宝贝公子李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