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屏幕上陌生的号码，何怀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许俊安，连忙紧张又期待地接起电话小声说道：“我是何怀玉，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地笑声：“何法医，是我啊！程大柱！”

“大柱哥？”何怀玉有些失望地喊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回收厂那边工作怎么样？”

想起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田阿姨摆摊，何怀玉又追问道：“田阿姨最近如何？她不摆摊了吗？”

程大柱憨厚地笑道：“都很好！谢谢何法医！冯厂长给我妈介绍了个新地方摆摊，离回收厂很近，我下班可以顺路去帮忙，现在生意更好了！”

“那就好！”何怀玉欣慰道，“改天有空我去看看你们。”

“我刚才看了新闻，有件事想跟你说，你现在方便吗？”程大柱支支吾吾地说。

何怀玉突然想起程大柱之前被打伤的事情，立刻明白过来。怕影响周围其他乘客，何怀玉用手捂住嘴巴和手机轻声问道：“是不是环保局长郑文华的事情？当时在酒吧打你的人就是他吧？”

“对！对！就是他，果然是恶人有恶报！”程大柱激动地说，“没想到那么大的官也会有今天！”

何怀玉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将那名女孩后来被郑文华带回去侵犯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提醒说：“大柱哥见义勇为很好，不过以后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有危险及时报警。”

“好！谢谢何法医提醒，不过我今天想说的还有另一件事。”程大柱停顿一下说，“是那个许俊安，我见过他。”

“你见过他？什么时候？在哪里？”何怀玉忍不住追问道，引得其他乘客纷纷投过目光来，或是嫌弃或是好奇，尴尬得何怀玉只想立即下车躲开。

“昨天晚上帮我妈摆摊，她的一个调料盆不小心摔坏了，我想起回收站里有几个就回去拿，结果就见到了许俊安。”程大柱缓缓说道，“不过我当时不认得他，就没当一回事。”

何怀玉疑惑道：“他去回收站做什么？”

“应该是去找冯厂长，我见他去了厂长办公室那个方向，还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

“大概几点去的？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吗？”何怀玉接连追问道。

“大概九点半吧，我拿到盆就走了，不知道他在厂里待了多久。”程大柱说完又补充道，“新闻里说他涉嫌绑架，但我看他不像个坏人。”

听到这个评价，何怀玉心中百感交集。何怀玉不知道该怎么跟程大柱解释，在法律面前好人坏人似乎并不重要，只得简单敷衍几句后一边道谢一边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何怀玉马上就改换了去回收厂的路线，如果不问清楚冯喜事与许俊安之间的关系，今天晚上他绝对无法入睡。

何怀玉忍着心痛在便利店买了两瓶白酒，装出热情洋溢的模样赶赴回收厂，一见冯喜事就大笑着打招呼道：“冯大哥！我今天是特地来感谢你的！谢谢你帮我摆平大金链子那些混混！”

冯喜事皱着眉头接过酒看了看，又歪着头打量了一眼何怀玉，将酒放到桌上说：“答应过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用不着这么客气。”

“冯大哥就是面子大路子广！”何怀玉竖起大拇指恭维道，“我倒是很想学学，你是怎样说服他们的？”

“简单！”冯喜事眯眼笑道，“我给他们安排了东南亚深度游，玩得开心了自然就会忘记仇恨。”

看到冯喜事脸上有些阴冷的笑容，何怀玉不禁想起一些网络传闻，皱着眉头问道：“他们——不会回不来了吧？”

“我只管去的机票，回来的路费得他们自己掏。”冯喜事耸肩道，“你很想他们回来吗？”

回想起走在路上被绑架的场景，何怀玉连忙摇了摇头。

冯喜事收起笑容问道：“得胜集团的文件找得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进展，你有什么线索吗？”

冯喜事凝眉看着何怀玉好一阵才说：“听说郑文华寄了份文件给李乘风？”

“你是怪我隐瞒吗？”何怀玉有些不悦道，“不过是一份环评报告，根本不值那么多钱，肯定不是胡斌那份。”

“你看了内容吗？”冯喜事疑惑道。

何怀玉反问道：“以周密和郑文华的关系，需要花几百万到处找这份环评报告吗？”

冯喜事摇了摇头，然后又指着两瓶酒说：“那你直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舍得下血本？”

何怀玉扶了下眼镜，往前靠近冯喜事一步，轻声问道：“你认识许俊安？”

冯喜事瞳孔瞬间放大又缩了回去，反问道：“程大柱跟你说的？”

“许俊安来找你做什么？”何怀玉继续问道。

冯喜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药名和注意事项，递给何怀玉说：“他让我帮忙照顾许俊全，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犯了事啊！”

“你们之前就认识？”

“许俊全曾经在我这干过几天活，后来他哥不放心，接回去照顾了。”

“你们就只聊了这个？”何怀玉疑惑道。

冯喜事终于笑了起来：“还聊了你！哈哈哈！”

“我？”

“对！许俊安问我大金链子的下落，顺道聊起了前天晚上救你的事情。你说这世界小不小！”冯喜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说道。

想到大金链子他们的去向，何怀玉不禁担忧道：“你知道许俊安去哪里了吗？你不会把他也送去了东南亚吧？”

“不知道！”冯喜事收起笑容说，“你就那么想把救命恩人抓去坐牢吗？”

对于救命恩人许俊安，何怀玉既感激又颇为同情，想了一会才说：“我怕他会把事情越闹越大，现在收场还来得及。”

冯喜事重新审视着何怀玉说：“你怕是他杀了郑文华吧？”

“你觉得是他干的？”何怀玉惊问道。

“不知道！”冯喜事再次摇头说，“我只是说出了你的想法。”

何怀玉一直不愿面对心中的怀疑，只是借着暂无证据安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找到许俊安，何怀玉伸长脖子凑近冯喜事低声说：“你在这起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冯喜事扭动脖子尽量离何怀玉远一些，推开何怀玉说：“我干净得很，你可别乱泼脏水啊！”

“我不相信你跟许俊安的关系会那么简单。”何怀玉继续质疑道。

冯喜事冷冷地笑道：“如果真有什么勾当，你以为我会让程大柱发现？”

“他只是无意撞见，”何怀玉挠着头解释道。可他不甘心就此罢休，接着左手抱胸右手撑着下巴分析说：“胡斌、郑文华和秘密文件都和得胜集团有关，你也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这背后的故事很值得深挖。”

“挖什么挖！这不明摆着的事吗？”冯喜事嘟囔着嘴抱怨道，“得胜集团要搞旧改挣钱，和郑文华串通用环保名义想挖掉我们这些厂子，结果却先把郑文华的老命挖没了。”

何怀玉冷笑着说：“这不就是犯罪动机吗？”

冯喜事翻了个白眼骂道：“动机个屁！死了郑局长，还会有赵钱孙李局长，我才没那么傻！”

“那你是想扳倒得胜集团？”

“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是无赖！”冯喜事恢复轻松的神态笑着说道，“等找到文件，说不定就可以撕块肉下来吃！”

何怀玉讪笑道：“想吃这块肉的人可不少，李乘风的扬帆资本可是一直在虎视眈眈。”

“李乘风那小子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冯喜事咧着大嘴说，“为了避嫌，很多当官的都把小孩送到国外，或者安排一些安稳工作，像他这样大张旗鼓经商投资的极其罕见。”

“他不怕影响市长的名誉吗？”

“恰恰相反！”冯喜事摇着食指说，“李乘风不仅主动邀请有关部门查扬帆资本的账，每年还捐出公司三分之二的利润给福利基金，可谓是名利双收！”

何怀玉不禁感叹道：“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去年他想投资一家酒店没谈拢，后来那家酒店就被发现有人组织卖淫被停业整顿了半年，还是你们刑警队雷警官带队抓的人。”

何怀玉皱着眉头道：“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今年初他刚投资了一家新型饮料公司，竞争对手就被查出来违规使用过量食品添加剂，被罚得差点资金链断裂。”

“会不会只是巧合？那家公司的确有问题不是吗？”

冯喜事冷笑着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你觉得他干净吗？”

“如果要这样怀疑，海涯的所有坏事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凡事皆有因果，成败都有代价。”冯喜事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他违法了，一定会有被抓的一天！”何怀玉挺胸说道。

“法律真的管用吗？”冯喜事抛出最后一个问题，笑着将何怀玉送出了办公室。

回到住处，何怀玉一直在回想着与冯喜事之间的对话。正当疑惑雷放抓嫖是否受李乘风影响的时候，「语信」工作群里宋祥突然传来雷放已经破解郑文华被杀疑案的小道消息。

原来雷放在搜查完郑家别墅后又去了环保局，在郑文华的办公电脑上找到一份未曾发布的溪背路工业区整改方案，其中就包括关停昌隆五金厂的措施。

这个方案早在林果被害第二天就已完成，本该及时发布平息民众怒火，却一直雪藏在电脑里，很可能是受到了阻挠。

结合之前郑文华强奸女子的事件，雷放再次搜查了钱昌隆家和五金厂，最终在钱昌隆办公室文件夹层里找到几张记录郑文华与女子不雅行为的照片。

雷放由此推断，钱昌隆必然用这些照片威胁过郑文华并导致争执，最终激发矛盾将其杀害。

查清杀人动机，又有之前的种种证据，雷放立即展开新一轮的审讯，很快便让钱昌隆承认了杀害郑文华的罪行。

一边是舆论压力愈演愈烈，一边是嫌犯认罪证据充足，结案几乎是水到渠成。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古世民比何怀玉还要震惊，因为他在审讯过程中亲眼见过钱昌隆的反复无常。古世民想争取些时间再查一查，可吴旗和贾贵民的电话都一直无法接通，想必已经前往市局开会汇报。

尽管古世民心中仍有不少疑点，却只能无奈地接受早早定案的现实。古世民烦闷地在床上苦思许久，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精疲力尽地坠入恐怖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