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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是案

第四十五章 午夜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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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古世民梦见许多曾经抓过的嫌疑人,包括人贩子齐杰和五金厂厂长钱昌隆。那些嫌疑人全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张牙舞爪要找古世民报仇。

古世民在梦中拼命狂奔了好一阵,就在将要落入妖怪血盆大口的时候,他忽然又化身成了战无不胜的孙悟空,在道道金光的映衬下将一众邪魔打得无所遁形。

可是不管打败多少妖怪,古世民始终都找不到师傅唐僧。他愤怒地不停挥舞着金箍棒,将世界扫得空空荡荡,最后只剩下自己孤身孑立于云雾中。

古世民声嘶力竭地发出阵阵仰天长啸,天上接着下起瓢泼血雨。古世民愤怒地用鲜血淋漓的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然却是许俊安在龇牙狂笑。

古世民被那诡异的笑容吓醒过来,才发觉浑身衣裳都已被汗水浸得像洗过一般。

匆匆洗完澡后古世民再也没了睡意,这几天所调查的案件信息很快又将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直到天色渐亮他才无力地暂时放下思绪,拿着头盔轻轻地走出家门。

古世民早早地等在组长办公室门口,想和他再探讨一下郑文华被杀案的情况,可吴旗却比往常晚了近半个小时才到。

看着吴旗脸色颓废无精打采的样子,古世民不禁又多了几分担忧:“怎么了?你没事吧?”

“进去再说。”吴旗低垂着头走进办公室。

“昨天晚上你们去市局汇报案情了是吗?”

“嗯,结案通报很快就会发布。”吴旗叹气道,“刚开始我还想说再查查,但大家都认为可以结案,我就没再坚持。”

古世民不甘心地说:“原定三天期限不是还没到吗?还有很多细节都没有查清楚。”

“这个案子已经牵扯太广,大家的压力都很大,我也没办法。”吴旗耷拉着眉毛说,“反正查不到别的线索,钱昌隆又认了罪,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钱昌隆这人反复无常,万一翻供又会闹得满城风雨。”

吴旗抿了抿嘴说:“我们查到的证据足够证明他杀了人,他要是能证明现场有第三人早就拿出证据来了。”

古世民虽然心中仍是忧虑,却也无从反驳,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旗坐直身子说道:“昨天晚上局里还出了我的调动决定,下个月去大鲲区分局当刑警队长。”

“大鲲区?”古世民惊讶道。大鲲区虽然风景宜人却很少发生刑事案件,吴组长被调去那里显然是明升暗降了。

“你不恭喜我一下吗?再过两年我就要退休了,去大鲲养老挺好的。”吴旗笑着说道,眼睛里却有一片莹莹的泪光。

看着吴旗仿佛突然苍老的脸,古世民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是局里的决定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想说一些挽留的话却又无从开口。

“你摆个苦瓜脸干什么?”吴旗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你应该高兴才对啊!领导决定让你接任侦查二组的组长。”

“我?”古世民惊愕道。

“还真非你莫属!你的能力和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当这个组长再合适不过!”

“我才刚调过来半年……”古世民心里非常矛盾。

“领导们把你从福华区调过来本来就做好了接我班的打算,事到临头你就别客气啦!”

“可是……”古世民感觉自己并未做好准备。

吴旗就像一名即将远行的老父亲般看着古世民,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担心和同事们之间的关系?”

古世民默默地低着头,除了不舍得吴旗外,他确实对以后怎么带领同事们一起工作充满担忧。

“这事我一直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聊聊,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吴旗目光慈祥地看着古世民说,“你是不是以为大家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刻意与你保持距离?”

古世民低头望着地面,多年的警察道路都是独自一人在走,算得上朋友的人仅有最近才认识的何怀玉。

“这事福华区的赵队长也跟我说过,关键是你自己的心结。”吴旗语重心长地说,“你有没有想过,真正让你和大家疏远的并不是你父亲的旧案,而是你自己心里的一堵围墙?”

听到这话,古世民仿佛突然被雷击中一般,坚实的躯干控制不住地抖了一阵。

“你总是想得太多,反而给别人传递了压力,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你被孤立的假象。其实大家对你都没有偏见,反而很敬佩你的能力和人品。”

回想起在警队的种种经历,古世民似乎领会了吴旗的意思。不管是刚入职时的战战兢兢,还是后来的云淡风轻,无疑都是自己设立的一堵围墙,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

吴旗继续说道:“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做个孤胆英雄也挺好,省得被人情世故腐蚀,但马上你就要当组长了,有些关系必须得协调好才行。”

经吴旗一番点拨,古世民心里的围墙似乎破开了一个洞。古世民暗下决心要对同事们敞开心扉,逐步拆掉所有的围墙。诚如吴旗所说,同事们都是警界精英,经过多年相处早已互相熟络,断然不会仅仅因为父亲的旧案疏远自己。

吴旗没有等古世民回应,接着说道:“明天局里会组织一次颁奖典礼,嘉奖近期表现优秀的警员。你到时候要代表我们南安区刑警队上台发言,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古世民还没来得及消化职位调动的消息,没想到又来了嘉奖,不禁有些惶恐:“不是吧?!最近发生那么多案子,还有很多事没做……”

“正因为舆论风波不断,我们更需要宣传英雄事迹以正视听,这可不只是你的个人荣誉!”吴旗微笑着说,眼中的欣喜和羡慕不言自明。

从对案情不明担忧不已,到面对离别惋惜不舍,再到被提拔嘉奖受宠若惊,古世民感觉就像做了一趟过山车。从组长办公室出来,古世民感觉同事们的眼光或多或少都变得温柔了一些。

中午去食堂吃饭古世民习惯性地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刚坐下没几分钟,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走到对面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独守空闺啊?”何怀玉放下餐盘笑嘻嘻地说。

古世民没有接茬,默默地吃了几口饭,随口问道:“这周日你有空吗?我儿子过生日,多点人更热闹。”

“当然有啊!蹭饭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何怀玉挥舞着筷子喊道,“若有饭,召必回!”

过得一会,何怀玉又微红着脸说:“我想多带一个人去蹭饭,你不介意吧?”

古世民抬头看了眼何怀玉,然后坏笑道:“女朋友?哪家广场舞协会认识的?”

“我又没你那么老!”何怀玉笑骂着说,“当然是豆蔻年华的普通朋友啦!”

“不会是杨博士吧?因恨生爱了吗?”古世民瞪大眼睛伸长脖子道。

何怀玉敲了一下古世民的大光头,四下观望一眼后说:“瞎说什么呢!我脑子又没有烧坏,小心我用手术刀削你!”

“她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我怎么没见过?你们怎么认识的?”古世民好奇道。

“停停停!你职业病又犯了!”何怀玉摆手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开始查户口!你老婆不是老师嘛,她以前也想当老师,可能会有共同话题。我邀请试试,人家愿不愿意去还不一定呢!”

“一定要让她来,不然你也别来了!”古世民乐呵呵地笑道。

何怀玉故作平静地低头吃饭,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过得一会,何怀玉见古世民情绪又低落下去便关心道:“你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是因为郑文华案子的事情吗?”

古世民轻轻点头说:“结束得太仓促了些。”

“是啊,我也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古世民心中百感交集,却又不想讨论职位调动和嘉奖的事情,便将昨晚诡异的梦境拿出来分享。

听完古世民的梦境,何怀玉像个道士般掐指算了起来,口中喃喃念道:“本仙掐指一算,此乃大凶之兆,必须大宴天下才能化解血光之灾!”

“好啊,我把你炖了请你喝菜鸟汤!”古世民双手握在一起,手指关节处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

“喝汤没营养,不如吃卤蛋!”何怀玉举手作出格挡的姿势说,“你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应该是查案太过疲劳造成的。吃完饭我给你扎两针,保你晚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案子没查清,吃安眠药也不管用。”古世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何怀玉想起从宋祥那听到的八卦,好奇问道:“听说昨天有个老同学来见你,他的哥哥也是嫌疑人之一?”

古世民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被传开,苦笑着点头说:“我可没有徇私枉法,孙一鸣确实没有杀人。”

何怀玉眯着眼睛说道:“听说你以前查过一起案子,导致老同学的父亲坐了牢。”

“那案子其实不复杂,”古世民慢条斯理地说,“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说来听听。”

“当年校园里有个小恶霸名叫郑天天,就是郑文华的儿子。”古世民不无厌恶地说,“郑天天以欺凌弱小为乐,从心理和生理上伤害过很多同学。那时候老师都不太拿霸凌当一回事,总是息事宁人,同学们也都敢怒不敢言。”

“听说他被发现摔死在体育器材室里,大家都以为是场意外,却被你查出来是谋杀。”

“那你知道我怎么发现疑点的吗?”古世民问道。

“他们没说,你怎么查出来的?”

古世民慢吞吞地吃了几口饭菜,吊足了何怀玉胃口才缓缓说道:“当年的体育器材室很简陋,四堵砖墙上架个铁棚子,大门从外面锁着,除了管理员谁也进不去。”

“典型的密室杀人!”何怀玉越发来了兴致。

“器材室后面墙边摆了张课桌,桌上有郑天天的鞋印,墙上有攀爬的痕迹。”古世民边吃边说道,“从现场迹象来看,确实像是郑天天自己翻墙进去不慎摔落而死。”

“既然郑天天作恶多端,死于意外该是皆大欢喜啊!”何怀玉小时候也遭受过霸凌,对郑天天遇难颇有一些幸灾乐祸。

“也许我不该去现场,就不会发现有问题。”说着古世民又低下头去吃起饭菜来。

那双上下翻动的筷子,仿佛不停撩拨着何怀玉的胃口,没几秒他就忍不住催问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

古世民细嚼慢咽了几口,故作高深道:“桌子陷到草坪里面的深度不对,我做了实验对比,一个初中生站上去不可能陷得那么深。”

“也许郑天天在桌子上跳起来爬墙呢?”何怀玉猜测道。

“那堵墙很矮,郑天天踩在桌子上能轻松爬上去。”古世民摇头道,“我还在铁棚的架子上找到了擦拭的痕迹。”

何怀玉思索着说:“凶手擦拭铁架子一定是为了掩盖痕迹,既然初中生郑天天能够踩在桌上爬上墙,那一名成年人更不在话下。”

“还有呢?”古世民像老师考学生一般循循善诱道。

何怀玉很快便想到了答案:“凶手应该是用了绳子,他先将郑天天打晕放到桌上,再用绳子吊到顶棚然后把他头朝下扔进去,最后再擦除痕迹。”

“对,他一边用绳子辅助一边用手托举,避免在受害者身上留下捆绑痕迹,却不小心留下了草地上的深坑。”古世民补充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怀玉感叹道,“后来怎么找到的真凶?”

“孙一冲前一天刚被郑天天欺负,而他父亲孙建业又是学校的保安。”

何怀玉疑惑道:“这倒是好查,可为了孩子打闹而杀人的确有些不值当。”

古世民摸了摸光头说:“都是造化弄人,孙一冲被欺负那天刚好是他母亲去世四周年忌日,孙建业悲痛交加才会做出杀人决定。”

何怀玉有意无意地理了理刘海说道:“可惜你破了一桩杀人案,也害了一家人。”

“昨天我去了孙家吃晚饭,还好他们现在过得不算太差。”古世民无奈笑道。

何怀玉轻轻点了点头,正要发表感慨,古世民却又突然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孙建业还提起一条关于我父亲案子的线索。”

何怀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然后小声问道:“什么线索?”

“等郑文华的案子查清我们再细说,这事得从长计议。”说完古世民四处扫视了一眼,确保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尽管急切想知道新线索,何怀玉却也知道现在讨论不合时宜,只能顺着话题继续问起郑文华的案子:“钱昌隆已经认罪,市局也结案了,再查下去恐怕收效甚微。”

古世民机械地吞下嘴里的饭菜,叹气道:“钱昌隆反复无常,即使认罪也还有变数。”

“你觉得他在以退为进吗?”何怀玉问道。

古世民凝神道:“他很可能以为警方受李乘风影响失去公允,用认罪来断臂求生,避免更大损失。”

“难怪他招认说受到郑文华侮辱和威胁,在争斗过程中失去理智,才会用皮带绞杀对方。”何怀玉扶了下眼镜说,“想找条绳子一点也不困难,正常人根本不会用自己的皮带做凶器,这个漏洞很可能是他预留的开脱借口。”

古世民点头说:“不管是之前被陷害的说法,还是这次认罪,他的思维逻辑都建立在第三方参与之上。”

“所以你怀疑李乘风真的参与其中吗?”

“李乘风或许俊安,一个有权一个在逃,都能威胁到钱昌隆的家人。”

何怀玉摸着下巴思索一阵,突然找到了新思路大声喊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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