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在何怀玉的期盼中呼啸而至，五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从车内涌出火速控制住局面。三人举枪瞄着壮汉，另外两人分别扶起饶所长和赖警官。

壮汉被枪指着头抬起双手，脸上除了疑惑却没有畏惧，反而大声道：“你们围着我干什么？把他们抓起来！这几人半夜劫道还冒充刑警！”

何怀玉见局势已定，凑到包围圈旁笑道：“看来真是一条大鱼！饶所长，这回咱们赚大发了！快把他带回去审问吧！”

“等等！他叫你饶所长？”壮汉朝着饶所长问道，“你是宁海派出所的所长？”

“现在知道怕了吗？刚才龙精虎猛的样子哪去啦？！”饶所长拍拍衣服挺直身子道。

壮汉古铜色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你们派出所的冒充刑警干什么？我才是刑警啊！”

“你又冒充哪门子刑警？不要侮辱我们的智商行不行？”饶所长摇着头让人将壮汉铐了起来。

“我真是刑警！南安区刑警队侦查二组古世民，证件就在我口袋里！”壮汉用下巴指着左边大腿处说道。

“别听他狡辩！我们下午刚开过全员大会，根本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何怀玉非常确信没看走眼，壮汉如此有辨识度的模样任谁都不会记错。

“你又是谁？”壮汉不怀好意地盯着何怀玉问道。

何怀玉见壮汉完全没有犯罪分子被抓的慌乱，心中不免犹豫起来，朝着饶所长投去询问的目光。

“你叫古什么？真的是刑警？”饶所长将信将疑地让一位同事上前查验证件。

壮汉扭过身子让证件方便被取出，一边说道：“古世民，你们抓错人了！”

饶所长很快验过壮汉的证件，朝何怀玉投来一道复杂的目光，接着连忙招呼众人撤除了包围。

发现真的抓错了人，何怀玉脸上有些发热，硬着头皮问道：“你叫古世民？为什么下午没有去参加全员案情研讨会？”

“我儿子身体不舒服，这两天请假在家照顾，”壮汉舒展了一下身体说，“你又是谁？”

“我叫何怀玉，是刑警队新来的法医。”何怀玉挠着后脑勺道，“没想到瓮中捉了只自家的鳖，真是抱歉！”

古世民朝何怀玉竖起拳头说：“刚才你要不是躲后面当缩头乌龟，一定可以尝到祖传干锅拳头。”

一旁的饶所长让其他警员先行回去，旋即回身笑道：“古兄弟你好，我叫饶永平，与你认识很荣幸。给你带来诸多不便，请接受我的道歉。”

“四象血案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很敏感。”古世民拱手抱拳道说，“肯定是这小子报了假警，你们才会连装备都没带就赶过来。”

何怀玉躲到饶所长身后，探头反驳说：“我昨天晚上在案发时段撞见你满头大汗，刚才你又跟踪我，不怀疑你是嫌犯才怪！”

“我昨晚刚从咏春拳馆出来可不就满身大汗吗？”古世民摊手道，“我们那正好坏了个沙包，你没事干可以去做兼职。”

何怀玉不敢与古世民武力对抗，就想在口头上找回一点面子，撇着嘴抱怨道：“我刚参加工作认错人很正常，你们怎么互相都不认识？”

古世民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说：“我之前在福华区工作，才刚调来南安刑警队半年。”

“我们南安区同僚有一两千，认识起来得花不少时间。”饶所长帮忙打圆场道，然后又竖起大拇指夸赞说，“古兄弟机敏勇武，定会成为我们区分局的中流砥柱！”

古世民与饶所长互相客套两句，接着又板着脸质问起何怀玉来：“菜鸟！你知道擅自展开抓捕行动的危险吗？”

“我跟饶所长说好了，知道他会很快赶过来才进行诱捕。”何怀玉不甘示弱道，“凶手有一定反侦查能力，不能等到万事俱备才动手。”

“万一凶手直接袭击你怎么办？你想吃刀子当玄武吗？”古世民作出举刀模样朝着何怀玉喉咙比划道。

何怀玉将古世民的手拍开说：“凶手作案都经过了缜密的观察和准备，不会轻易破坏规则暴露身份。这条巷子周边有不少监控，饶所长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凶手插翅难逃。”

“对啊！”饶所长附和道，“何法医没有泄漏口风，凶手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即使想灭口也一定会等仪式完成。”

“你们分析得不错，但是对凶手还欠缺了解。”古世民摇头道，“假设我是凶手，根本就不会跟菜鸟进入巷子。”

“什么意思？”饶所长问道。

“凶手熟悉附近环境，完全可以从昨晚宁康村路口菜鸟离开的方向和这条巷子推测出他住在锦福小区。”古世民指着巷子另一头说，“他不需要尾随，也能找到机会杀你。”

何怀玉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微微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古世民接着又问道：“你昨天大半夜不睡，到处乱飞干什么？”

何怀玉抬头朝古世民翻了个白眼，嘟着嘴说：“我的背包被偷所以连夜去找啊，顺便吃点凉皮，还有跟你脑袋一样的卤蛋。”

饶所长居中摆起双手道：“二位稍安勿躁！我请你们去吃夜宵，以后大家互相关照。”

被饶所长这么一说，何怀玉也感觉有些饥饿，便立即点头附议。

古世民却微微摇头：“我回家有事，改天吧。”

何怀玉顺势拉着饶所长说：“他家有吃不完的卤蛋，我们自己去吧。”

饶所长终于没憋住笑，拉着古世民粗壮的手臂道：“走吧！二位神探！咱们找个烧烤摊，一起分析分析四象血案。”

古世民犹豫一阵，然后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接着默默跟在了二人身后。

不知是饶所长挑的摊子味道好，还是正值饥饿，何怀玉一坐下来就斯拉斯拉地吃个不停，很快就吃得满头大汗。

饶所长熟练地给两人传菜倒饮料，比摊主还要热情。

古世民只是少量吃了一些，就不依不饶地质问何怀玉道：“菜鸟，你怎么当上法医的？是不是走了后门？”

何怀玉被羊肉串辣得不停伸舌头，喷火一般回道：“我凭实力考上的，法医组又没有规定只招秃鹰。”

“你脸上的叉叉怎么来的？像个亡命徒一样。”古世民喝下半杯果汁说，“要不是饶所长在，我早把你抓回去审问了。”

何怀玉恶狠狠地咬了口羊肉串，反问道：“脸上有疤就是坏人吗？以貌取人你礼貌吗？！你的大光头不也像刚刑满释放？”

饶所长连忙将杯子举到二人中间说：“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二位别再较劲！我们不妨好好讨论案情！”

“客气！不过你说话为什么总能押着韵？”古世民挠着头问道。

何怀玉也跟着起哄：“对啊！跟个说唱歌手似的！这样说话不累吗？”

“哈哈哈！这你们也听得出？真是佩服！”饶所长摸着下巴笑道，“我家孙儿有两大爱好，超级英雄和说唱艺术。我每天练习，已经掌握押韵技术。不过节奏还有一些生疏，需要好好调整语速。”

古世民与何怀玉二人听得捧腹大笑，相视一眼却又纷纷露出嫌弃的神情。

“你们所应该有参与协查，有没有收获？”古世民对着饶所长问道。

饶所长苦笑着摇头道：“说来惭愧，我们的收获就是早上与何法医闹了场误会，晚上抓你又被打退！”

“你们先抓了他？也觉得他不像好人是吧？”古世民揶揄道。

何怀玉懒得再与古世民斗嘴，安慰饶所长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肯定能抓到凶手。”

饶所长叹息道：“如今形势很不妙，摸排调查进展少，就怕打草惊蛇被凶手知道，他很快就会潜逃！”

“不会！凶手的仪式没做完之前不会跑。”古世民表情凝重道，“他在木刀上雕刻四象符号，一定有特殊的理由！”

“徐伟峰的死最为可疑，因为案发在他家里。房门没有撬动痕迹，说明他和凶手有特殊关系。”饶所长补充道。

古世民点头同意道：“案卷上说他以收租为业，你们排查过他的房客吗？”

饶所长脸上蹦出一阵苦笑，指着何怀玉说：“何法医就是第一个嫌疑人，但已经排除了作案可能。”

古世民斜眼看了下何怀玉，摇头道：“身高矮了点，也没那胆子。”

何怀玉不服气地瞪了古世民一眼，转而问道：“你们有前房客的信息吗？徐伟峰说他走得很匆忙，房间里一堆东西都没带走。”

饶所长摇头道：“我们上午查了，前房客是名特殊服务从业者，昨天晚上一直在小酒店待着。”

何怀玉与古世民纷纷皱起眉头，饶所长连忙补充说：“我们接下来会加强扫黄维护治安，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眼下的连环杀人案！”

“其实还有一条线索，不过我不是很确定……”何怀玉有些犹豫，“我的鼻子比较敏感，上午尸检的时候，在徐伟峰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异味。不过死者没有中毒迹象，所以不一定有关。”

“什么味道？”古世民和饶所长同时好奇道。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种特殊的烟，不是徐伟峰抽的大海牌。”何怀玉道。

三人正在沉思间，一阵喧闹打乱了他们的思绪。

摊子旁三名吃烧烤的混混正围着另一名年轻人推推搡搡，口中辱骂的话语异常刺耳。

“住手！”何怀玉快步走到他们身前，扭头确认饶所长跟了上来，又接着大声喊道，“你们怎么以多欺少呢！”

“关你鸟事，滚一边去！”一名头戴大金链子的卷发中年男人吼了一声，接着就往被欺负的年轻人脸上扇了一巴掌。

“停手！我们是警察！”饶所长大声喊道，一只手伸进口袋里，估计是要出示证件，却被身旁的古世民按了回去。

“警察？就凭你们？”旁边的板寸头青年捧着肚子嘲笑道，“我们还是天兵天将咧！”

古世民站到饶所长身前，不急不慢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大金链子看了一眼古世民，指着被打的年轻人说：“这傻子刚才撞倒了我的啤酒，撒我兄弟身上了。”

板寸头抓着自己的衣角，挺起肚子道：“我这刚买的名牌！过两天相亲还要穿的！”

“你跟他们道过歉吗？”古世民大声问道，被打的年轻人却缩着身子低头抽泣不语。

“道歉管什么用？兄弟也是道上的吧，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另一名染着红发的男子指着古世民说道。

古世民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朝何怀玉二人说道：“你们回去把串吃完，给我留杯果汁。”

见饶所长抓住古世民的手臂欲言又止，何怀玉赶忙过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由分说地拉着饶所长往回走去。

刚坐回位置上，饶所长就急道：“我们是警察，这样处理不是个办法！”

“放心，秃鹰手下有分寸，况且他们也没把咱当警察。”何怀玉笑嘻嘻道，一边拿起羊肉串准备欣赏好戏。

“被打那人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那些混混的确太过嚣张。”饶所长叹了口气接着也吃起剩下的烤串。

古世民缓缓蹲下马步，双臂举到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混混们先是哄堂大笑，接着就将古世民围了起来，大金链子第一个挥舞着拳头冲上前去，接着红发男子和板寸头也张牙舞爪地扑向古世民。

古世民扭转身子闪躲腾挪，一阵左击右打便将两名混混打翻在地。

大金链子从路边抄起一张凳子高举到空中，却见另外两人忽然起身逃窜，吓得连忙扔下椅子拔腿就跑。

古世民轻轻拍打干净身上的尘土，然后往被欺负的年轻人走去，可那年轻人只是惊叫一声，便也扭头跑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何怀玉手中的羊肉串还没吃干净，古世民就回到了座位上，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不忘吐槽道：“没劲！全是欺软怕硬的怂包！”

被混混们这样一闹，三人的兴致被扫得一干二净，很快便收拾完残局散了伙。

带着困意重新走进小巷，何怀玉感觉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艰难。好不容易快到小区，两道似曾相识的身影突然拦住了去路。他扶好眼镜一瞧，正是宁康村的那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