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躲不过,何怀玉站稳身子双手抱到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直面困局。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朝着何怀玉走来,前者身穿一套红黑色篮球服,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后者有意无意地将身子隐在前者身后,蓝色牛仔裤与灰色短袖衫都显得非常低调,一顶黑色鸭舌帽更是遮住了大半个脸庞。
这个局面何怀玉在心里预演过好几次,本着「先下手为强」的精神,他首先打起招呼来:“二位来啦!我等你们很久了!”
听到他的声音,二人的脚步略一停顿小声嘀咕了几句,又继续往前走来。
“这附近人多眼杂,你们别闹腾,万一招来了警察对谁都不好!”何怀玉警告道。
二人走到近前,球服青年握着拳头喝问道:“我们的东西呢?快拿出来!”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何怀玉故作深沉道。
“废话,那个包只有你会要!别给我装糊涂!”球服青年不耐烦道。
何怀玉再次打量二人,确认他们没有带自己的东西后质问道:“既然知道那是我的包,为什么不把我的东西带来?”
“别废话,把东西交出来,老子就放你一马!以后有多远滚多远!”球服少年说着松开拳头,展开一柄折叠小军刀,朝着何怀玉肚子比划起来。
看见那明晃晃的小刀,何怀玉身体忍不住发出一个寒颤。转眼看到鸭舌帽男孩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何怀玉又很快镇定住情绪。
兄弟俩年级不过二十绝非惯犯,即使拿着小刀也掩盖不住恐慌和顾忌的心态。
当下明显是个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局面,何怀玉壮着胆子说:“拿我的东西来换,不然就叫你们老大来谈!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你们全部都得完蛋!”
鸭舌帽男孩拉了拉球服青年的衣摆,拉球服青年没有回应,继续威胁道:“你以为我们傻吗?警察来了你根本解释不清楚,你的家人以后也别想安生!”
“既然你们不傻,就没必要拿着刀子虚张声势了。”何怀玉抬头挺胸说,“我已经把东西藏起来,还写好了定时邮件,如果我出意外,你们很快就会被通缉。与其大家一起死,不如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
听得这番言语,兄弟二人互视一眼收起了小刀。
何怀玉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接下来便可以假意合作先拿回东西,再想办法逐步捣毁贩毒组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身后一声雷鸣般的断喝突然打破了微妙的平衡。本就战战兢兢的鸭舌帽男孩听到如雷怒吼似乎吓得不轻,还没等何怀玉反应过来便已拔腿而逃,球服青年很快也追了上去。
何怀玉疑惑地回过头,却见光头古世民正朝这边快步跑来,心中不由一阵苦笑。
“你没事吧菜鸟?”古世民跑上前来扶着何怀玉问道。
何怀玉心中暗骂秃鹰坏了好事,表面上却只能假笑道:“没事,你来得正好,真是谢谢你呀!”
“没事就好!”古世民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道,“他们找你做什么?拦路抢劫吗?”
“没什么,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何怀玉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古世民凝眉望着何怀玉的双眼说:“我想起一个问题,你不是说背包被偷了吗?可昨晚你撞我时身上明明背着包。”
何怀玉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急中生智道:“我刚不说了嘛,是场误会。刚才那两人就是来取背包的,我昨天到处找包太过心急,在宁康村误拿了他们的背包。”
古世民不可置信地看了何怀玉一阵,摇头说:“这么巧?你不会在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何怀玉怕多生事端便伸出双手说:“你觉得我像犯人吗?干脆把我抓回去审问吧,反正饶所长已经这么干过一次。”
“我不会随便抓人,办案讲究证据。”古世民摆了摆手说,“你刚参加工作,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我倒是想向你学习学习!比如这四象血案,在你手里肯定分分钟就被破解了!”何怀玉竖着大拇指故意讽刺道。
古世民的两条眉毛再次连到一起,看了他好几秒后说:“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现场。”
“你说什么?”何怀玉甚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对方竟然将讽刺当成了真心求教。
“我会跟张组长打好招呼,明天早上再来找你。”古世民说完便转身离去。
看着古世民离去的背影,何怀玉朝空中挥了挥拳头,虽然乐于参与查案,但被安排拿捏的感觉着实不妙。
面对空空的巷子,一股困意再次袭来,明天会怎样先管不了那么多,今晚能不能睡好觉还不一定。
何怀玉忐忑地走回住处,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果真看到了预料中的遍地狼藉。
小小的房间在一天里先后经受警察和宁康村兄弟俩的翻找,连一片干净的下脚地都不剩。唯一欣慰的事情是,他藏起来的毒品仍安然无恙。
他俯下身想要收拾出一条通往床铺和卫生间的过道,却突然惊奇地看到衣柜后面有些异样,上前一看才发现这里竟然藏着一个入墙的小木柜。
小木柜大约三十厘米长宽五厘米深,柜门上的锁被撬开挂着,里头除了一些被杂乱翻找过的成人用品,还有一本少儿不宜的杂志。
匆匆翻看几页,他便已羞得面红耳赤,心中嘀咕道:“估计是前房客的珍藏,幸好我没把冰毒藏在这。”
将书放回原处后,他重新掩上小木柜门,却没将衣柜推回原处遮挡。他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再收拾房间,匆匆将床上的杂物扔到地上,简单洗了个澡便立即瘫倒在床上。
或许是累得过度,抑或是这两天经历太过离奇,尽管身体不听使唤,他的脑子却始终不肯静下来休眠。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做梦,先是梦到被化成魔鬼满脸是血的兄弟俩追逐,接着又是和古世民一起四处追捕一道模糊的身影。
凌晨时分何怀玉满身大汗地从梦中醒来,拖着疲软的身体起来喝口水,紧接着又躺回床上。好不容易重新入睡,很快又被房门传来恼人的响声叫醒。铁门上的敲击声响了足有几十秒,他才确定那不是梦。
他本想找一下昨天用过的木头桌腿防身,转念一想来人耐心敲门应当没有恶意,便大方地前去开门。
随着铁门吱呀叫唤着被打开,宁康村兄弟俩的身影映入何怀玉眼帘。两人仍然保持着昨晚的装束,唯独那把小刀失去了踪影。
何怀玉想过他们再次上门的可能,却没想到那么早,不禁抱怨道:“二位来得好早。”
昨晚的持刀青年此时一改凶厉模样,低声慢语道:“何法医,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厂长想跟你谈一谈,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电影里的毒贩常是西装革履纸醉金迷,何怀玉幻想着楼下至少会有辆豪车等着。没想到他只是被两兄弟领着走了五六分钟路,然后再搭上一辆没有几名乘客的早班公交车。
半小时后三人到站下车,又走了十来分钟,才到达一片废旧工业区。
望着灰蒙蒙连成一片的厂房,何怀玉的脸色也逐渐发灰。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加上兄弟二人态度温和一路都没有做出任何限制或威胁,他一定会转头逃跑。
在工业区里兜兜转转几分钟后,他才终于被带到最终目的地。
从围墙脱落的墙皮,和墙上红漆写的「福星废品回收厂」七个斑驳大字,可以看出来这座工厂已经有不少年头。
既来之则安之,何怀玉稍稍调整心情,跟上兄弟俩的脚步走向锈蚀的铁门。
兄弟俩停在门边朝门卫室大喊几声,两分钟后一名满脸烧伤疤痕咳嗽不止的老人才缓缓地打开大门。
老伯步履蹒跚地走到何怀玉身前,用一双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起来。“在这里登记一下,厂里到处都是玻璃铁钉,小心别乱跑。”老人递过一本泛黄的登记册,瘦长的手臂上看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
被老人一番打量,何怀玉感觉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竟然忘了伸手去接登记册。
“小伙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老人嘴里再次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和一阵牵动心肺的咳嗽,“我是这里的门卫,以后可以叫我冯伯。”
“你快点登记吧,厂长在里面等你。”兄弟俩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
信息填写完,何怀玉便跟着兄弟二人往厂里走去。废品回收厂的环境虽然破旧,遇到几名工作人员的模样也有一些怪异,却没有想象中黑道的凶恶景象。
很快他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虽然装修老旧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却被收拾得相当整洁干净。
“终于来啦!”一名中年男人首先跟何怀玉招呼,说着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与他握手。
眼前的男人体型瘦削,戴着一副与他相似的黑框眼镜,与想象中的毒贩有着天壤之别。
“何法医只身前来,果然是胆识过人。”中年男人说着让鸭舌帽男孩递来一杯刚泡的茶。
何怀玉接过茶点头示意,却没有开口答话。
“我跟你介绍一下,我叫赵玄,是这里的厂长。这两位王通和王达,是我们的技术员。”赵玄说完便举着杯子品起茶来,以行动告诉何怀玉茶水没有问题。
“你们应该看过我的东西,对你们并没有价值。”何怀玉抿了一口茶说,“把它们还给我,我就会归还你们的东西。”
“东西我们会还给你,不过有些事情需要先讨论一下。”赵玄笑微笑道,“你既然来了,不如放下防备,我们开诚布公地谈。”
见对方不再客套,何怀玉放下茶杯扶了扶眼镜,一字一句道:“既然要谈交易,你们至少得有点诚意吧!”
“抱歉抱歉,让小兄弟经历舟车劳顿,还请宽恕我们招待不周。”赵玄微微低头道。
见赵玄目光闪烁,何怀玉也不想再打哑谜,直言不讳道:“别卖关子了,把你们真正的厂长请出来!大家爽快点,不要耽误我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