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齐武的死讯,何怀玉意外得差点尖叫出声,同时也后怕得冷汗直流。
正要去寻找的嫌疑人,怎么就成了受害者?魏峰和赵玄那帮人与齐武有仇,难道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何怀玉满心的疑问地看向古世民和冯喜事,他们也同样皱着眉头,而刚才趾高气扬的展飞则铁青着脸色立刻离开了梦海公寓。
“齐武怎么会——”何怀玉忍不住问道。
古世民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先去现场看看再说。”
因为白天的暴晒,何怀玉本不想再乘坐古世民的摩托,但那是最快到达现场的方式,也由不得他犹豫。
海涯的黑夜闪耀着五彩斑斓,夏天的晚风微热而凉爽。短短五分钟的车程就像一次疗愈,何怀玉紧张的心情竟然舒缓了不少。
到得案发地阳光小区,何怀玉感觉就像回到了老家龙山。
阳光小区一共四排八栋楼梯房,建成已有三十余年,是旧城改造的重要目标之一。
何怀玉跟着古世民的脚步穿过围观群众和警戒线来到二号楼,又费了不少力气才爬上天台。看到防护网般横七竖八的晾衣绳和地雷般无规则散落的狗屎,一股无力感瞬间从双腿传遍全身。
在一堵低矮的女儿墙旁边,齐武仰面朝天地躺着。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脖颈间缠着一圈藤蔓,双眼臌胀得像只金鱼。
齐武死得狼狈,与网上照片里的成功人士判若两人。看着那双满是不甘的眼睛,何怀玉不禁悲从中来。
“小何你先来啦!”
何怀玉循声望去,却发现竟是队长贾贵民在喊,连忙点头称是。
“赶紧先做初检吧!”
“我?”何怀玉有些不自信地说,“要不要等张组长和狄老师他们?”
贾贵民走上前来拍了拍何怀玉的肩膀说:“你先试试,回头复检能跟前辈学到更多。”
何怀玉扶好眼镜戴上手套和口罩便要开始检查,蹲下身子的时候突然想起齐武是个艾滋病毒携带者,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幸好古世民及时扶住了他的手臂。
还好简单接触不会被传染,何怀玉定了定神,调整好呼吸后正式开始了尸检。
首先是头部和五官,除了脸上青紫的窒息痕迹没有其他伤痕,口鼻中没有什么异物,但是牙尺发黄牙龈明显退化,同时还散发出金属酸臭味。齐武吸毒确凿无疑,但这不是直接死因。
想起上次闻到的异味,何怀玉又在薛波头顶用力嗅探一番,果然发现了相同的味道。
接着他又看向颈部,缠绕物原来不是藤蔓,而是几根捆在一起的新鲜柳条,脖子上的勒沟清晰可见,基本可以确定是勒死。
视线继续下移,齐武胸前的衬衣口袋微微凸起,里面明显有东西。何怀玉小心伸手去取,拿出来一看,果真是《本草纲目》中对于「柳条」的记载。
快速检查完其他部位,确定没有遗漏后他便要起身汇报,却因蹲得太久忽然一阵晕眩差点又要摔倒。
好不容易稳定住身形,何怀玉却惊恐地发现竟然抓住了贾贵民的手臂,连忙红着脸放开手做起汇报:“受害人颈部被柳条紧勒,导致气管破裂而亡。从尸体状况看,案发时间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间,大约是七点半到八点。”
犹豫一会后,何怀玉又补充道:“从口鼻状况和手臂上的针孔来看,死者有吸毒的习惯,但不是本案直接的死因。”
听完汇报贾贵民并没有多意外,只是面色凝重地盯着尸体若有所思。
袁方犹豫着打破了平静:“队长,楼下来了很多记者,还有得胜集团的人。”
“别让他们上来添乱。”贾贵民扭头疲惫地说。
袁方点头应道:“派出所的人在处理,不过我们赶到前有居民上来过,很难阻止消息外传。”
贾贵民面色阴沉地问:“报案人呢?审问过没有?”
“是上来遛狗的一位老阿姨,撞见尸体被吓晕过去,是好狗叫引起了邻居注意。”
贾贵民皱了皱眉头问道:“齐武不在福华区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袁方叹口气说:“齐武的情人住这,保安说他们上周刚搬来。”
“他的情人什么情况?”
“她一直在和网友玩手机游戏,没有作案嫌疑。”
贾贵民又问道:“她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袁方轻轻摇头,“不过,她之前租着薛波的房子。”
何怀玉偷听着二人的对话,很想说正是自己的前房客,看见贾贵民铁青的脸色,又想起张万年不要妄言的提醒,只得默默闭上了嘴。
贾贵民重重地叹了口气,指挥大家做好现场勘察和拍照留底等工作后便带着队伍匆匆离开。
何怀玉在人群中找到古世民悄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们再找找看有没有线索,”古世民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奈和疲惫,“刚才你的状态不太好,先回去休息吧。”
何怀玉有些尴尬,却也无心争辩,只是提醒道:“齐武得艾滋的事情得提醒一下他们。”
“嗯,我会跟领导反馈。”说完古世民便重新加入了勘察的队伍中。
何怀玉观望一阵后默默离开了现场,他并不想回去休息,而是有无数的疑问想要问个明白。
刚回到住处何怀玉就拨通了魏峰的电话,却是对方抢先开口:“老赵说你会来电,算得还真准!”
何怀玉没有心情兜圈子,直接说道:“齐武死了!”
“人固有一死,”魏峰沙哑着声音说道,“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早上老赵会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何怀玉便搬来椅子将床架了起来。那些蓝色晶体一直藏在铁架子床空心的床腿中,之前想放长线钓大鱼便留了一半当筹码,现在他却只想早点与回收厂那帮人切割关系。
魏峰他们有没有贩毒不好说,背景一定不简单,等《本草纲目》案子结了必须得让古世民好好查查。
周三早晨何怀玉起得特别早,事实上他整个晚上几乎就没睡着过。接到赵玄电话后,他便立刻带着东西下了楼。
赵玄满脸笑意地降下车窗问好,何怀玉却只是机械地撇了撇嘴,拉开后排车门坐上去后将半包蓝色晶体递到前面。
“何法医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吗?”赵玄随手将包裹塞进手套箱,仿佛无关紧要。
何怀玉没有作答,淡淡地问道:“去哪?”
“去个好地方。”赵玄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漠,仍是笑意盈盈。
慢悠悠地开了好久,何怀玉终于憋不住质问道:“要去回收厂还是荒郊野外?”
“何法医真会说笑,我们是合作伙伴,怎么会害你呢?”赵玄仍是满面春风。
何怀玉通过前排后视镜盯着赵玄说:“你们说齐武有嫌疑,结果呢?”
赵玄斜瞟一眼后视镜,似笑非笑道:“我们毕竟不专业,幸好没听你建议报警。”
何怀玉被呛得无话可说,只得将头转向窗外,默默地等待下车,最后来到一处次新小区的住宅门前。
赵玄笑着打开门说道:“刚搬进来不久还有点乱,你先随便坐坐。”
何怀玉有些警惕地走了进去,却发现屋内布置得非常温馨。客厅被整理得井井有条,靠窗一角贴有明黄色的墙纸,上面点缀着各色卡通贴纸,旁边还有一块写满大小两种字迹的小黑板。
“可儿,爸爸回来了!”赵玄大声喊道。
房间里很快跑出来一名身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接着又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打量着何怀玉问道:“爸爸,这位哥哥是谁?”
法医的身份很可能会吓到小女孩,何怀玉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赵玄却笑着解释道:“这位大哥哥叫何怀玉,是爸爸的新同事。”
听到可儿奶声奶气地叫哥哥,何怀玉感觉耳朵都要酥了,紧张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可儿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却非常有礼貌地拉着何怀玉就坐,还小心翼翼地给他倒了杯温水。
赵玄独自进了厨房,十几分钟就煮好了三碗鸡蛋面,招呼两人一起吃早餐。
看父女两吃得欢快,何怀玉也跟着举筷品尝。煎蛋与葱花的鲜香沁人心脾,面条的劲道也恰到好处。吃面的同时听可儿讲述幼儿园发生的趣事,恍惚间竟有一种天伦之乐的错觉。
可儿眉飞色舞地述说着,讲到小朋友打架时突然停了下来,犹豫一阵后怯声问道:“大哥哥,你脸上的疤是不是小时候打架被人抓的?会不会很痛?”
除了母亲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那道疤会不会痛,真是无比的暖心。
“现在已经不痛了,你在幼儿园一定要乖,不能跟别人打架哦!”看着眼前的小天使,何怀玉心中充满了保护欲。
可儿吃完面,便欢快地去房间整理书包准备上学。
赵玄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是昨晚看电影的记录,微笑着说:“我跟可儿说妈妈出差了,我们要耐心快乐地等她回来。”
何怀玉相信赵玄不是凶手,却有些怀疑其他人:“魏峰和魏珊是什么关系?”
“魏珊?哦!”赵玄疑惑道,“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名字相似只是巧合而已。”
“他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他以前是个开饭店的,”赵玄解释道,“因为一起煤气爆炸事故,失去了饭店和全部家人。”
他还想追问其他信息,却见可儿背着粉色卡通书包从房间出来,只得调整表情笑着和赵玄父女道别。
刚回到单位,宋祥就拿来一叠厚厚的资料,让何怀玉整理验尸报告。
看到宋祥脸上厚重的黑眼眶,何怀玉关切道:“祥哥,你昨晚熬到很晚吗?”
“习惯了,”宋祥翻开资料其中一页说,“复检发现齐武腹部有淤青,肝脏有轻微内出血的情况。”
昨晚何怀玉初检没有注意到腹部异样,看到照片顿觉惭愧不已,连忙保证下次会更加谨慎。
“这点伤晚上没看出来也正常,”宋祥说着又拿来一本厚厚的书,“这是狄老师的法医笔记,比教科书还靠谱,你好好看看。”
何怀玉满怀感激地接过笔记,随后便埋头整理起验尸报告,直到手机忽然响起,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个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