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晚与黎观分别，何怀玉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黎观脸上绝望得像被冰冻过的尸体，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何怀玉想偷偷跟在后面防止万一，但体力和速度都不允许，便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黎家兄弟向来善良，即使想要报复应该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来。只要还心存希望，黎观也不至于跟着柳婷婷轻生。

想到此处，何怀玉连忙打电话让孟紫霞和程国柱发布澄清视频，接着又给黎观发去消息：明天晚上我请你和黎止哥哥一起去新开的胜利城吃饭，顺便讨论关于师傅和柳姐姐的案子，千万不要客气。

何怀玉担心了一整夜始终没有收到回复，却不料第二天先从新闻里看到了黎止大闹胜利城的消息。

想到可能是黎观劫走了郑芊芊，何怀玉连忙给对方拨去电话，却是关机状态，心中更是无比担忧。

好不容易等到古世民审问结束，何怀玉立刻询问起状况来：“怎么样？是什么情况？”

“黎止一问三不知，郑芊芊大概率是被黎观劫走的。”古世民简单说道，“你知道黎观会去哪吗？想帮忙就早点找到他。”

“我也是昨天才与他重逢，但他现在关机了。”何怀玉默默地叹了口气，“我们先去他们住处找找看吧。”

古世民骑上摩托车道：“他应该只是想给弟弟讨个公道，没有在现场伤害郑芊芊。”

“事情比你想的严重，”何怀玉坐到后座上说，“柳婷婷就是他的前女友。”

古世民的身子震了一下，接着用力踩下油门道：“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二人很快来到了黎家兄弟在麒麟村的住处，原来他们一直就住在离郑家别墅不远的地方。

黎家兄弟的出租屋只有十来平米，一铺一米五的木床被摆在墙角，床架上绑着几条长长的尼龙绳，床尾处还用木板做了防护，想来是为了防止黎止发生意外。床单和被套都是蓝白条纹的棉布，虽然有些老旧，却也干净整洁。

靠窗的角落摆着一张老木桌和不成套的两张椅子，桌子上杂乱地放着一个泛黄的电饭锅，几个饭碗和一些腌菜，一台老式收音机和一个装着药品的半透明塑料袋。

狭小的房间闷热异常，刚进来两分钟二人便已大汗淋漓，也顾不得感怀再三，赶紧开始寻找黎观藏身处相关的线索。

何怀玉首先搜查起衣柜，毕竟那是房间里唯一的储存空间。柜子里干净整齐地叠放着一些日常衣裤，和几件色泽绚烂的演出服和快递工作服。除了服装，柜子最上层还摆放着几本音乐书籍、几张老唱片和一些黎止参赛的宣传海报。小小的衣柜虽然简朴得有些寒酸，却也是黎家兄弟二人为梦想奋斗的见证。

古世民则翻找了一遍贴满明星照片的小冰箱，除了剩菜和啤酒什么都没有发现。接着他又将床铺仔细翻找一遍，最后目光重新回到了餐桌上，打开塑料袋拿起几瓶药认真一看，果然发现了端倪。

“你来看看这些药。”古世民兴奋地将何怀玉喊了过来。

何怀玉将几个药瓶依次拿起查看，确定都是用于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物，疑惑道：“应该都是黎止的药，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你再认真看一下药片，”古世民拿起两个相同的罐子塞到何怀玉手中，其中一个被撕去了一半标签。

“咦？同样的罐子装着不同的药。”何怀玉惊奇道，“难道不是从正规药店拿的？”

古世民点头道：“这里还有几板一样的药，都少掉了几片，不像正常人的用法。”

“这些药会不会是从别的病人那里买来的？”何怀玉猜测道。方医生曾经教过潘名扬这种省钱方式，黎观这么做也不无可能。

看着药品思索片刻，古世民又重新跑到床边翻开被褥，找寻一番后在床单标签上发现了「天年养老院」的字样。

“难道是从养老院——”何怀玉小声嘀咕道，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地表情。曾经梦想行侠仗义的大哥，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古世民的表情也同样沉重：“我正好打算去养老院，你一起去吗？”

“养老院人多眼杂，他不可能带着郑芊芊躲去那里。”何怀玉摇着头分析道。

“不只是黎观，”古世民叹气道，“养老院院长叫做孟怀远，是我初中的班主任，也是孟青云的父亲。”

这下终于轮到何怀玉满脸震惊：“想起来了，上次他被展飞误抓你说起过，他儿子怎么会去抢劫？”

古世民皱着眉头说道：“当年就是孟青云在学校里吸毒，害孟老师丢了工作，很多事情也随之爆发出来。”

“你是说「蓝色眼泪」和九五年那起案子吗？”何怀玉心里早有了答案。

“就知道你会去查，”古世民耸了耸肩膀说，“我父亲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何怀玉点了点头说：“每个人都有故事，我们刚好都比较特别。”

“我最近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古世民说着挺直了身子，像是要迎接战斗一般。

何怀玉也有相同的感觉，笑着提议道：“我可以帮你，说不定我的事也顺便一起查清了。”

“你没有必要冒险。”古世民说着走出了出租屋，“我们还是先找把眼下的案子结了再说。”

何怀玉从未去过养老院，想着要面对老人们惨淡生活的场景心中莫名忐忑，走进「天年养老院」一看，却发现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天年养老院由一座废弃幼儿园改造而成，楼房虽然老旧却也显得安逸闲适，院子里各种健身设施应有尽有，老人们看上去也都是怡然自得。

二人在接待员的引导下，来到了院长孟怀远的办公室。

“孟老师！”古世民刚毅的脸上抽动了几下，“好多年不见你还好吧？”

“世民！真的是你！”孟怀远爽朗地笑道，“快进来坐！”

看着古世民与老师热泪盈眶地叙旧，何怀玉不禁又想起了师傅黎探，想着两位师哥不幸的遭遇，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您的养老院条件挺不错，我看那些老人家都很开心。”古世民寒暄许久都没有进入主题。

孟怀远腼腆地笑了笑，摆手说道：“他们原本都是附近的街坊，有的意外失去儿女，有的卖掉老房子给孩子换新房。我就尽一些微薄的力量，将大家凑到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见古世民迟迟不敢开口，何怀玉便趁着二人说话间隙，将黎家兄弟的药品和床单照片展示出来，略带歉意地问道：“孟院长，这些东西您应该认得吧？”

孟怀远来回翻看了几遍照片后疑惑道：“床单应该是我们养老院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查一名嫌疑人，名叫黎观，您认识吗？”古世民问道。

“黎观？他在我们这兼职做义工。”孟怀远满脸疑惑道，“你找他吗？刚才我还以为是又有哪位老伙计被诈骗了呢！”

“他可能从这里顺走了一些药品和生活用品。”古世民有些不好意思地试探道。

“你不会因为这个要抓他吧？”孟怀远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事其实我早就知道，算不得偷。”

“你们默许他拿的？”何怀玉诧异道。

“嗯，大家都知道他为了弟弟拿药。”孟怀远解释说，“我们这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药材和医疗器械，怕伤害他自尊才没明着给。”

说着孟怀远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全是养老院活动的照片，其中就有不少黎观细心照料老人的场景。

“他在这里做了三年义工，老伙计们都很喜欢他。”孟怀远继续劝解道，“大家感谢他都来不及，你们就别追究了吧！”

何怀玉将相册合上，看了看古世民，犹豫着说道：“他涉嫌参与一起抢劫和绑架案，目前还在调查中。”

孟怀远伸长脖子惊愕道：“怎么可能？！你们会不会搞错了？上次不也差点把我当成杀人凶手吗？

古世民无奈说道：“他手里还劫持着人质，早点找到他才能避免错上加错。”

“他一定有什么苦衷！”孟怀远满面担忧道，“会不会是为了给他弟弟治病？他抢了多少钱？我们可以想办法给他凑啊！”

“他们没有成功，”古世民皱着眉头别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青云也参与了抢劫。”

“孟青云？！这个逆子！”孟怀远的脸都差点被怒气烤熟，“让他到养老院帮忙不来！又想跑去吃牢饭！”

见古世民不知如何开口，何怀玉主动说道：“他如果能主动自首，法官应该会酌情轻判。”

“都是报应啊！”孟怀远用力地拍了拍大腿说，“让我怎么去面对他母亲的在天之灵啊！”

“对不起！”古世民说着垂下了头，大概是在为当年的毒品事件道歉，尽管他父亲很可能也遭受了冤枉。

孟怀远瞬间苍老了许多，回答问话也愈发力不从心。二人四下查看一阵无果后，便黯然离开了养老院。

走到摩托车旁，何怀玉有些迷茫地问道：“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古世民看着天空想了想说：“我相信事在人为。”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查？”

“去黎观工作的快递公司。”古世民说着拿出手机导航，却像看到什么怪异事物，忽然愣了神。

“你在看什么？”何怀玉好奇道。

“你看看新闻，得胜集团发了个公告。”古世民不屑地说，“说是在得胜集团强大的安全措施面前，商场资产安全无虞，并对劫匪不予追究。”

“他们真会宣传，”何怀玉看着新闻感慨道，“李乘风说因过度操劳晕倒，正在南安区医院疗养，该是怕被郑芊芊的亲友团问责躲起来了吧！”

古世民思索一阵后说道：“黎观把人劫走大半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他会不会还有后续行动？”

“李乘风当众羞辱别人，遭到报复也只能怪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何怀玉气愤地说，却也不希望事情进一步恶化。

想了一会后，何怀玉提议道：“不然我们去医院蹲守吧，如果见到他可以及时阻止。”

见古世民戴上头盔，何怀玉也随即坐上了摩托。至于是否能成功劝阻黎观，他却一点也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