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魏峰在小吃店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古世民出现。等看到胜利城的新闻，他才无奈苦笑着回了废品回收厂。

厂里大部分工人们都在专心分拣废品，只有赵玄和张通坐在办公室里吹胡子瞪眼。

“老赵，你们在聊什么呢？那么大火气。”魏峰一瘸一拐地走进办公室问道。

“厂长，胜利城开业的新闻你看到了吗？”赵玄起身端来一杯茶道，“有人去闹事，还把一个女明星给劫持了。”

“什么人做的？”魏峰坐到椅子上问。

赵玄笑着答道：“就是你昨晚让我去找的孟青云那伙人，现在不用费功夫了。”

“白闹一场，屁用没有！”张通不屑地说，“还不如我去炸两个烟花。”

“胡闹！”魏峰瞪了一眼说，“杀人就能报仇吗？伤害无辜怎么办？”

“开个玩笑！我去拆电路板啦！”张通说着灰溜溜地跑出了办公室。

魏峰喝了口茶接着问道：“陈会计那边怎么样了？”

赵玄摇头道：“齐武把事情分了好多人处理，她之前只经手了三名死者的抚恤金，也不愿站出来作证。”

“看来还是得找到那份文件，把受害者都聚起来才行。”

“就算把三年前的事故翻出来，他们也就是罚个款，顶多再找只替罪羊坐几年牢。”

“破鼓万人锤，”魏峰把玩着茶杯说，“只要它开始流血，想吃肉的人多得是。”

赵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见到那个警察了吗？”

“估计被胜利城的事耽搁了，”魏峰摇头说，“那小子正义感很强，希望做事不会太轴。”

“你真的相信他能查清楚吗？”赵玄眼里充满了怀疑。

“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魏峰沙哑着说道，“明天我再试试约他出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次日晚上十点，魏峰终于在约好的小吃店见到了古世民，仿佛分别多年的情侣般，激动而尴尬得一时竟忘了想好的说辞。

古世民犹豫了一阵坐到对面问道：“是您找我吧？”

魏峰轻轻点头，伸出手道：“魏峰，谢谢你抽时间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古世民扫视一圈店里的宾客问道：“要不要换个安静的地方？”

“没有人会多管闲事。”魏峰笑着摇了摇头。小店里的客人已经不剩几个，而且都在忙着聊天或看手机，即使能听到只言片语也没有大碍。

“你是当年那起爆炸的亲历者吗？”古世民凝神问道，审视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我就是那家饭店的老板，”魏峰笑着点了几个菜，“十几年前你几乎就要查到我，可惜那时我们还没有合作的基础。”

古世民皱起眉头道：“你不相信我？”

“是不相信所有人。”魏峰道，“这几年我想明白许多事，也到了不得不行动的时候。”

“你以前是浑水帮的成员吗？”

“不是，但我的亲人都在爆炸中没了。”即使过去二十多年，每次想起来魏峰都会忍不住要紧后槽牙。

“那你可以相信我，”古世民目光非常坚定，“也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菜上来后，魏峰吃了几口问道：“你查到了些什么吗？”

“毫无头绪，如果不是你送的信，我几乎都要放弃。”古世民低下头也吃了起来。

“再过几年恐怕即使查出来都晚了。”魏峰继续说道，“这次是最后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让我调回南安区来？”古世民疑惑道。

魏峰笑着说道：“你要是自己没有想法，能被陌生人一句话招来吗？”

“你说有「蓝色眼泪」的线索，我当然要查个清楚。”

“你还是不愿意面对内心的疑惑吗？”魏峰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贾贵民，没有什么必须回到南安才能查。”

“他不只是我领导，还是我岳父。”

“他还是你父亲的手下，也是为数不多仍在你们系统内工作的人。”

古世民表情有些痛苦，显然早就有过想法却不愿承认：“他没有理由害我父亲，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魏峰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当年浑水帮发展得特别快，十有八九是被人扶植起来对付瀚海帮的。”

当初瀚海帮雄霸一方，经历了几轮打击都屹立不倒，却在唐瑞恩来到海涯后迅速被扫荡，过程中必然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唐瑞恩从部队出来，虽然有雷霆手段，却也缺乏根基，仅凭合法手段不可能轻易就将瀚海帮铲除。

魏峰也曾怀疑过浑水帮的靠山就是唐瑞恩，并变着法子打探过几次。可惜他不仅没有撬开秦山的嘴，反而还被对方警告不要多管闲事。

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唐瑞恩只不过被人当了枪使，杀完猎物后又还被当做了替罪羔羊。

“我父亲是个直肠子，不会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古世民斩钉截铁地说，“真正用的人，也没那么容易就被抓出来。”

“那你有其他怀疑的对象吗？”魏峰摊手问道，“没有目标再查十年也难有结果。”

古世民犹豫一会后说道：“王超，当年他也是我父亲手下的组长，因为组员犯错被处分，后来辞职下海经商。”

“看上去动机有了，”魏峰心里却不认同，“证据有吗？”

“没有。”古世民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明明是搞娱乐行业的，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反而让我更怀疑他背后有着巨大的保护伞。”

“我也让人查查。”魏峰不是非常认同却也不想错过，“我经营着一家废品回收站，垃圾里有时候也藏着宝。”

“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古世民表情变得有些微紧张，“那次爆炸直接灭掉了整个浑水帮，肯定不是意外。”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魏峰用力抓紧筷子说，“当年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活着。”

古世民的眼睛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魏峰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偷听才小声说道：“那次饭局是李得胜安排的，当时他还只是个包工头。”

“得胜集团那个李得胜？”古世民压低声音却不无惊讶地问道。

“他就是当年幕后黑手的联络人。”魏峰非常肯定地说，“搞定他就可以查出所有真相。”

古世民闭上眼睛思索一阵，然后又皱眉道：“他和王超一直被传有矛盾，最近却又要搞投资合作，很有可能是在演戏。”

“机会只有一次，目标越多困难越大，我建议还是从李得胜查起。”魏峰小心提议道。对方是即将高升的专业刑警，他却是个半残废的普通老百姓，案子的调查方向已经由不得自己。

古世民凝思片刻说：“我在齐武的车里找到了「蓝色眼泪」，来源很可能是王朝酒吧，可以把这个当做突破口。”

听得此处，魏峰无奈地苦笑起来，犹豫一阵后还是决定说出实情：“要让你失望了，「蓝色眼泪」是我们给齐武的，本来想从他那里获取李得胜的犯罪证据。”

“你们给的？”古世民双眼圆睁，差点喊出声来。

“我认识一些浑水帮的人，当年我从医院出来就偷偷去他们家挨个查了一遍，在其中一人的家里找到的。”回想起那些人破碎的家庭，魏峰心中便无比的惆怅。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古世民脸上的表情甚为惊讶和不满。

“本来以为你没那么快调过来，也没想到齐武会被杀。”魏峰有些懊恼地说，“如果齐武吸食「蓝色眼泪」的事情曝光，肯定会引发新闻讨论，就有机会大张旗鼓地重启调查。”

古世民听了连连摇头：“那样会打草惊蛇，还很可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也没有什么牵挂。”魏峰却是早已看开，“只要能把蛇引出来，我不怕被它咬死。”

“千万不要盲目地牺牲，”古世民激动地握住了魏峰满是伤疤和皱纹的手，“你不只是复仇者，还是关键的证人，更是我的战友。”

苦熬二十多年，终于看到希望，魏峰不禁也湿了眼眶。

他正想再商量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古世民却突然小声接起了电话。

古世民接起电话，表情立刻从激动变成了震惊，挂断电话后才又恢复平静道：“你先不要冲动，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想好怎么查再说。”

魏峰点点头，忍不住好奇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古世民犹豫一会道：“环保局长郑文华在家里被人杀了，我得赶快过去看看。”

看着古世民匆匆离去的背影，魏峰由衷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桌子下面藏着的射钉枪收了起来。

古世民的确很有原则，却也不像何怀玉说的那么古板。想起何怀玉那古灵精怪的表情，魏峰脸上忍不住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