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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是案

第六章 宋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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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内发生三起命案,海涯市南安区刑警队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法医组的宋祥。

上周四狄英老法医连夜验尸,次日便不幸发高烧住进了医院。除去负责统筹工作的组长张万年,宋祥成了法医组唯一的可用人力。

周五晚上宋祥本想早点回家给孩子辅导作业,半路上却接到侦查二组长袁方的电话,只得一边给老婆打电话道歉,一边调转车头去了立方公寓。

听到死者是网红主播「珊珊公主」的消息,宋祥差点就闯了红灯。法医的工作枯燥而压抑,他总喜欢找些美好事物来调剂心绪,「珊珊公主」直播跳宅舞的倩影便是其一。

来到现场时那首恼人的儿歌已经被关闭,但宋祥脑中却不自觉响起了魔性的旋律——“快点快递捉住他!”

看到「珊珊公主」被赤身裸体捆绑在床上,脸色青紫表情扭曲,宋祥不由扼腕叹息。穿戴好装备后,他便开始了现场检验工作。

受害人除了被绳子绑住,后脑部还有钝器击伤的痕迹,与吴鑫被杀的手法非常一致。接下来宋祥又检查起死者的口鼻,令他双手颤抖的是,凶手竟然残忍地在受害人嘴里塞入了大量的草药叶片,直接导致了受害者窒息身亡。

宋祥将初步检查结果告诉袁方,又从对方手里接过记载着「淫羊藿」的书页,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珊珊公主」虽然偶尔会穿些比较性感的衣服跳舞,但也从未在直播中有过淫荡的行为。对凶手这种带着审判意味的杀人方式,宋祥心里有一百个不同意和一万句国骂。

做完初检,宋祥本可以带着尸体先回刑警队,可他却不急着离开。都说人多力量大,他也想给侦查组提供一些不同角度的想法。

“凶手有没有可能是「珊珊公主」的粉丝?”宋祥小声向袁方问道。听说有些狂热的粉丝会对主播产生变态感情,甚至在得不到对方的情况下残忍将其毁灭。

袁方似乎也考虑过这个可能,微微点头后又叹气道:“死者的粉丝有一百多万,我刚还问了网警同僚,光是海涯就有八万多人。”

宋祥当然不会想得太过简单,接着提议道:“能同时跟「珊珊公主」和吴鑫产生交集的人应该不多,你们不是已经查出一些凶手的特征吗?把符合所有这些条件的人都筛查一遍,肯定能找到线索!”

“中介柳婷婷倒是住在下面五楼,还因为噪音问题跟魏珊吵过架。”袁方表情凝重地说,“但她今天傍晚回到住处后没出来过,室友说她一直躲在屋里哭。”

“她刚和男朋友分手,”宋祥下午才刚看过案卷,对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印象非常深,“好像还是个孤儿?”

“她的父母九九年死于一场连环车祸,后来在亲戚家长大的。”袁方神色哀伤地说,“你是担心凶手在替她杀人吗?她和两名死者的矛盾应该都不至于要闹到你死我活。”

“她的前男友查过吗?他们为什么分手?”宋祥越想越觉得柳婷婷的事情并不简单。

“他是名快递员,案发时间都在公司整理包裹。”袁方摇头道,“他说是给不了女孩幸福所以主动提出分手。”

“年轻人为了爱情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宋祥仍然觉得快递员非常可疑。既然对方有不在场证明,那便只能另寻他法:“我看这里每层楼梯口都有监控,总不会也坏了吧?”

“正在查,不过也不乐观。”袁方皱着眉头道,“排除五分钟内快速进出的外卖快递人员,还有几百个居民,低头的、戴帽子的、化妆的都不少。也不能保证凶手不会提前进入楼层埋伏,案后推迟离开错开调查时间窗口。”

眼看现场讨论不出结果,宋祥只得将尸体带回连夜做了一轮复检,可惜并没有查出值得深挖的线索。周六上午他去侦查组办公室打探了好几次消息,直到中午才终于盼到一点进展:侦查组正在调查双木制药厂的厂长林海源。

双木制药厂最近经营不善,而林海源周四傍晚曾在吴鑫的酒吧与服务员争执,同时他也是「珊珊公主」的狂热粉丝之一。再加上制药厂与《本草纲目》之间的关联,很难不让人怀疑林海源就是凶手。

宋祥焦急地又盼了一个下午,可他非但没等来真相,反而先迎来了偶像塌房。

据林海源交代,他在酒吧玩到凌晨三点才离开,之后便去了环保局局长郑文华家,根本不可能杀害吴鑫。至于魏珊,他们之间除了钱色交易并没有闹过任何矛盾。周五案发时段,林海源正在和投资人洽谈融资业务,显然也没有作案嫌疑。

曾以为纯洁无比的偶像,竟然如此不堪,宋祥难受得像误喝了福尔马林。

“你别太难过!”袁方拍着宋祥的肩膀说,“这不妨碍我们为她寻回公道,抓住凶手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宋祥向来乐观,便也不再纠结主播的事,重新分析起案件来:“林海源可能与凶手有恩怨才会被设局栽赃,他甚至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位受害者。”

袁方显然早有安排:“我已经派古世民去暗中保护他了,那小子稳得很。”

前年古世民在福华区空手打残四名持刀混混的事迹早就在业内传开,宋祥对整个故事了如指掌,便放下心来静待调查进展。可这次先来的仍是一场意外:周日晚上,离林海源家不远处一名叫做薛波的人死在了家里。

火急火燎地赶到案发地,看到现场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老人,听到他们嘴里喃喃念叨着佛经,宋祥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尽管市公安局已经通过电视、网络和报纸等多个渠道反复劝诫群众不要破坏案发现场,可看客们却完全没有当一回事。

宋祥摇着头挤进屋子,立刻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次受害者的死状着实有些血腥诡异。

在一间装修陈旧的客厅里,受害者薛波双手合十跪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液流淌而开,鞋印踩得遍地开花,唯独有一块地砖干干净净,上面摆着一尊约六十厘米高的汉白玉观音菩萨像。

宋祥从不相信神迹,穿戴好装备便要上前查看尸体和那块独特的地砖,却被人拉着胳膊停在了原处。

“稍等一下!”袁方将目光望向门外,“这里血太多,外面的老人家赶都赶不走,不适合做初检。”

“那里为什么没有血?”宋祥指着佛像问道。

“凶手非常狡猾,他找了块比较高的地砖,还擦拭过边缘。”袁方摇着头小声说,“不管我怎么解释,门外那些老人都不相信,说是观音菩萨显灵。”

宋祥大致看了眼受害者身上血液流淌的痕迹,问道:“看上去是被割喉了,凶器找到了吗?”

袁方指着一名同事说:“技术组先收起来了,是一块瓷片。”

扫视一圈各自忙碌的同事们,宋祥又好奇起古世民为何没有赶来。

袁方叹气道:“小古的老婆也感染了诺如病毒,他刚从林海源家出来,说是回家看一眼就过来。”

看到袁方疲惫的神态,想着同事们都在超负荷工作,宋祥很希望能多帮点忙,便小声问道:“《本草纲目》书页找到了吗?”

“没有,”袁方摇头说,“这次杀人手段和前两起有些区别,现场没有播放《丢手绢》,也没有发现中药,有可能和之前不是一个系列。等小古过来确认一下,我们就把案子转给一组展飞。”

宋祥看着跪在地上的受害人,思索一阵,忽然想通了关键:“等等!这案子恐怕还是同一个凶手。”

“什么意思?”

“凶手可能怕败露来不及播放《丢手绢》,”宋祥摸着下巴道,“之前凶手都是用死者的手机播放《丢手绢》,薛波用的老年机恐怕没这功能。”

“前两起案子都有的中药呢?”

“瓷片也是一种中药,”宋祥不无骄傲地说,“《本草纲目》里面有关于白瓷器粉末用来止血的记载。”

“可现场没有留下《本草纲目》的书页。”

宋祥苦笑着歪头向门外说:“恐怕在他们手里。”

袁方看了看地上的鞋印,又看了下门外的围观群众,大步走到人群中喊道:“各位大哥大姐!请大家配合警方工作!我们在找一页书纸!如果谁看到了麻烦您告诉我们!”

老人家们叽叽喳喳议论一阵,很快又静了下来,没有人给予回应。

宋祥家中也有迷信的老母亲,知道袁方的办法无效,便走到他身旁,双手合十低声假装念诵几句经文,接着朗声说道:“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在上,大家可千万别对她隐瞒!那页纸上面镇压着死者的冤魂,谁留着可是会遭殃的!”

话音刚落,角落里一名老妇匆忙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沾着鲜血的纸团,随手扔到地上,嘴上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宋祥捡起纸团展开,果然是关于「白瓷器」的记载。与袁方对视一眼,二人都是满脸的哭笑不得。

“你拿它干什么?你这是妨碍警方办案知道吗?”袁方忠厚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怒色。

“警察大人,我不是故意要拿那东西!我侄孙女得了脑癌,我想试试能不能救啊!”老妇人委屈地哀嚎着,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袁方用力摇了摇头,转身将老妇人交给了旁边协查的宁海街道派出所所长冯喜事。

虽然不愿看到凶案发生,也对死者的遭遇充满怜悯,但宋祥仍为成功矫正调查方向而感到自豪。接着他又忍不住好奇道:“这个老小区人不多,监控应该更好查吧?”

“这不巧了嘛!”袁方却苦笑着答道:“昨天小区发生失窃案件,保安配合调取监控后顺便给系统升级软件,结果反而引发了故障。”

“这么巧?”宋祥惊道,“会不会是凶手故意提前来搞破坏?”

袁方揉了揉太阳穴说:“看着不像,我让宁海派出所的人查查看。”

等到从现场撤离,将尸体运回刑警队做完检查,已经是深夜三点半。想着周一有新同事入职,宋祥干脆便没有回家,在同事宿舍里躺了几个小时。

周一上午,宋祥满怀期待地来到办公室,可左等右等也没见着新同事人影。听说新来的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以后脏活累活有了帮手,吃饭闲聊也会热闹不少。这几天他累得手术刀都抬不起来,盼望着新人到来都快成了望夫石。

看到新人被领着从办公室门进来的一刻,宋祥从椅子上弹起来直接冲上前去拉起了对方的手,吓得年轻人一阵面红耳赤。

“你就是何怀玉吧!你可终于来了!”宋祥笑着喊道,一边打量起留着中分长发模样清秀的年轻人。虽然对方脸上有块疤,却一点不给人凶厉的感觉。

“对不起,我迟到了!”何怀玉红着脸小声说道。

“没关系,来了就好!”宋祥笑着说,心中却期待起好戏上演。张万年组长和狄英老师正在给新同事准备欢迎仪式,回想起当年的惨痛经历,他脸上的笑不禁也多了一分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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